“两百金?”难楼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两百金也不过两百万钱,八千子弟平均下来一人也不过两三百钱,但若是全部收入一人帐下,那绝对是一笔飞来巨财啊——何况他只是一名边鄙之地的异族头领。
“子异,你代本将军去将这批军费转给难楼大人吧。”我拍了拍庞淯的后背,难楼立刻屁颠屁颠跟着他去营外领取奖赏。
“对付区区异族,又何必耗费将军的军资!”宗员哼了一声,好像很是不满。
“宗大人此言差矣,对付蛮夷之民,也要恩威并施,切不可心存偏见,”念在大家这几天互相帮助的份上,我打算好心提点他几句,“张燕的确杀了乌桓不少族人,毁了不少村落,于情于理,我们也要给钱抚慰。当然,他能给族人多少,那我们就管不到了。宗大人身为护乌桓校尉,本来就是要协调乌桓与汉人的关系,只一味给他们冷脸,可不利于民族团结呀。”
宗员吭哧了几声:“马大人所言,本是金玉良言,但本官早年就与这难楼结下仇怨,想要冰释前嫌,实在难成啊。”
李莫在一旁笑道:“宗老哥与难楼也算老冤家,那个难楼从来不把历届校尉放在眼里,这二十年,明里暗里死在他手下的校尉,至少也有三个了吧?”
王丹点头道:“老宗你两任护乌桓校尉,虽然与难楼看彼此都不顺眼,但也没像其他几位,到了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实在难得。”
“哦?”我忽然兴致大发,扭头去看当事人。
只见宗员的喉头微微动了一动:“……宗某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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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胜归来的我带着来时的三倍兵力离开宁县大营。
程昱缓缓驱马向我靠近,他终于有空与我一谈。尽管是在马背之上,按照惯例,我也将所有能回忆起来的细节如实向这位谋士汇报,然后等待他的评分与总结。
他毫不客气的指出:“以一万受降两万,真是可笑!”
我耸了耸肩:“其实我们只有八千人啊。”
“你打算如何处置张燕?”
“不是张燕,是褚燕。”我纠正他,“让他屯在蓟县以外,与大营保持一定距离。”毕竟他是否全心全意投降,还有待进一步考察——这绝不是一句“主公”就能保证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真的计划让张,哦,褚燕一同东征公孙?”程昱很快就改了口。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他之前与袁绍有交情,这次举军来降,肯定要有所防备。”我不是傻子,也曾深思熟虑过啊。
他一拳击出,直中我的要害:“怎么防?”
我目瞪口呆:“是啊……怎么防?”其实……我就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啊!
他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大人,不是属下无礼,你做事时……能不能多想一想?”
被人如此批评,我本来应该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不过对方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大伯,我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也觉得理所当然:“先生说的很对,不过我的年纪毕竟在这里摆着,没有你想得那么透彻再自然不过。不然……要你干嘛?”
他微微一怔,身子随着坐骑的奔跑上下起伏:“大人说得也很对,是属下过于严苛了?”他用的是一个疑问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急忙予以肯定:“确实是先生稍稍严苛了,不过我很高兴。”属下不以属下自居,反而勇于讽刺长官,这是极其难得的事情啊。
程昱应道:“好吧,属下会稍加注意的,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期待我能马上就改了脾气。”
我哑然失笑:“先生放心,即使你永远不改,也没有任何问题。这点容人之量,我自度还是有的。”
对方忽然没了声音。
我扭头去看,程昱似乎已经神游物外了。
听了我刚才那么虚怀若谷的自白,他不仅没有感激涕零,竟然还心不在焉毫无表示?
我刚准备发火,他却幽幽叹道:“高祖之于韩信,也是这么说的罢?”
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立刻明白了他刚才在思索什么了。
君臣相交之初,大多都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势力的壮大,这份信任会逐渐淡化,直到不复存在。至于当初永不相负的承诺,更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丹书铁券都能否认,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这个道理,早在上辈子我就明白。
我想大概很多人也都明白,只是……聪明的人大多不会公然说出来。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比共产主义还要缥缈难以捉摸。
55大权在握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抵达蓟县北面的昌平附近时,已经是七月十九日。
我听从了田豫的建议,请他亲自先行返回蓟县,向卢植请示将褚燕的人马安置在何处。
第二天一早,田豫便急急返回,同时带来了留守的张机以及最新的消息:“前线军情紧急,卢刺史三日前便率军赶赴北平了。”
“这么紧急?”我也没有茶水招待他,只能指了块平整的石头让他坐下,“国让,卢刺史是否有话留给我?”
田豫连擦也没擦,一屁股坐了下去:“先让我歇口气吧,卢刺史请马将军返回蓟县大营后,稍作休整便立刻驰援北平。刺史所督兵马,虽然也有八万至多,但大半都是新兵,仓促间迎击敌军,恐怕……”他一口气终于接不上来,拍着胸口呼哧哧地喘气。
我眯眼看了看刚开始西沉的太阳,而后说道:“你有一刻休息时间,而后全军返回蓟县大营。”
“不用一刻,”他已经从石头上站起,尽管脸颊还不断有细汗渗出,“立刻出发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稍稍休息吧。”
大军赶在太阳下山前返回大营,原本人满为患的兵营已经空无一人——正好留出空间给我三万人马歇脚……
第二日一早,我便督促士兵整理粮饷,准备隔天便挥军东征。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我虎豹飞军装备精良,可是……褚燕的人马中,除了天王和金刚之外,很少有人穿得起一套牛皮软甲。
两万人啊,我要给他们配备齐全,袁绍给的五千金还够用吗?
但是……装备糟糕的农民军,跟光着身子上去送死有什么分别?
难怪褚燕在一开始就认为去辽东是送死,他的想法的确没错……
我抱着脑袋在床上想了一个早上,终于决定放弃为他们全副武装的念头。
而到了中午,李典回营复命,我特意安排所有将领迎接他归来。
“属下此去涿县募兵,总算不辱使命,有所收获。”李典勒住坐骑,跳下马背,恭敬地施礼。
他身后跟着一片浩浩荡荡的群众,看起来远远超过之前领走的五百人马。
“曼成辛苦了……”我挽起他的双臂,询问此次的战果,“你这是招募了多少人?”
他回头扫视身后的人马,笑道:“涿郡子弟多有善战之辈,属下打出旗号后愿从军者不可胜数,第三天时就有两万人来从军了。”
我腿肚子一哆嗦:“两万?!”燕赵之地果然豪爽,再送给我两万……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