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最是娇贵,从不住驿馆客栈,每到一地必都得寻一处上好的宅院,所食所用也皆尽善尽美,力求不比在长安时差,此次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魏熙此次却是没心情逛一逛这所精心准备的宅院,她看着领人站在门口迎接的泉石顿,心中的恼意不加克制:“你还在我这做什么?”
泉石神色茫然:“娘子有什么吩咐?”
魏熙顿了顿,也不再理他,一甩袖子进了府中。
泉石见状,自然不敢去触霉头,挥手让人去给魏熙引路,身后众人见状,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魏熙引到给她准备好的寝居莲池阁。
魏熙进了莲池阁,迎面便见了一幅挂在墙上的采莲图,她也有一幅采莲图,和这个相差无二,魏熙想着,眼眶一红,缓声念着图上的字:“江南好采莲,莲叶何田田。”
她上前,抬手轻抚图上莲叶,泪水自眼眶中缓缓滑落:“你说长大了要带我来江南的,如今这又算什么。”
魏熙说罢,扬手便将这幅采莲图扯下:“不当兄妹便不当,谁稀罕。”
众人见魏熙如此,皆不敢出言,只默不作声的候在一旁,魏熙看了众人一眼,转身往内室走去,淡声道:“将那东西收拾了。”
魏熙在阁中一缩就是一两个时辰,到了日落西山之时,倦鸟归巢,炊烟袅袅,一派恬静和乐之相,她看着窗外,心绪也平静了下来,正要吩咐人传膳,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隔壁那户人家门口,不过片刻,侍从打了帘子,一道消瘦的青衫身影从车上下来。
魏熙凝视着那道身影,自言自语:“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音方散,便见那人抬头,径直向她所在的方向看来,魏熙一顿,很是坦然的关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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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出来便是要看一看各处风土人情的,第二日一早便换了衣服出去游玩,许是一路上见惯了江南风貌,即便是久负盛名的扬州城也未让她提起多大的兴致,漫无目的的逛了一遭,便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亭子坐着。
亭外草木未凋,水中锦鲤相戏,都是不错的精致,魏熙却兴致缺缺,她随意掰了糕点丢进水中喂鱼,看着水中鱼儿争相夺食,眼中好似又浮现出了那一袭青衫。
魏熙眉头一蹙,将手中糕点一股脑丢在水中,激起层层波纹,惹得鱼儿四散开,未过多久,那些鱼儿便又聚在一起夺食:“胆子倒是不小。”
魏熙说罢,便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步履轻缓,有股成竹在胸的淡泊态度,她眼睫一颤,不必回头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魏熙故作不知,道:“这鱼不错,你给我捞一只来,我要回去养着。”
身后脚步声一停,魏熙闻声,眉头一蹙,正要回头,却觉身畔一道青影拂过,再看去,只见那青衫人矮身蹲在栏杆外,一手握着栏杆,一手向水中探去。
魏潋从来都是从容有度的,魏熙从未见过他如此滑稽的姿态,见状忍不住噗呲一笑,笑罢,她心中升起一股恶意,将手虚虚覆在了他抓着栏杆维持平衡的手上,那人似有所觉,回头看向魏熙:“娘子想做什么?”
魏熙微微一笑:“非礼你呀。”
李霁也笑了,带着一点无奈:“别胡闹,我可没有随身带着备用衣裳。”
“我哪有胡闹。”魏熙听了李霁的话,笑意一敛:“你穿青色太丑,正好多做几身新衣裳。”
魏熙说着,探手去掰李霁握着栏杆的手,李霁也由着,只问道:“那你说我穿什么颜色好看。”
魏熙不费一丝力气的便掰开了他的拇指,闻言动作一顿,看着他被水沁湿了大半的衣裳,抿了抿唇,随即松了手,道:“我的鱼呢?”
李霁伸手,将手中只余一点尾巴露在外面的鱼展示给魏熙看:“在这呢。”
魏熙看着那条犹自摆动的红色鱼尾,问道:“你什么时候抓到的?”
李霁答道:“鱼都被娘子的点心引来了,一探手便抓住了。”
既然一探手便抓住了,那又何必再耽搁这么久。
魏熙将视线移到那人面上:“你何必这般。”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哥的新名字出来了,下一章解释含义,话说那么甜的一章真的写的我牙疼,疼的难以思考,一整天才码出这一点来……
明天就要去拔智齿了,有点紧张……
第69章 问名姓
魏熙将视线移到那人面上:“你何必这般。”
“哪般?”李霁将手往魏熙那处伸去:“娘子不喜欢?”
魏熙看着那条鱼尾; 面上毫无欢喜之意:“不喜欢。”
她说罢; 不再理会李霁,回身背对他坐着,过了半晌; 身后也不见动静; 她想起魏潋愈加苍白消瘦的面容身形,心中一颤; 他当日在林玉娘哪儿说的话不受控制的在心中回响。
魏熙顿了顿; 回身将手伸出来:“把鱼给我。”
李霁将鱼递给魏熙,魏熙方把鱼接到手里,便一翻手; 将鱼丢在了水中,鱼儿得了水,顿时摆着尾巴游远了。
李霁看着犹如丹砂般; 转瞬就化在碧水之中不见了踪影的鱼,面上带起一抹笑。
魏熙看他一眼:“还不上来。”
李霁面有苦色:“蹲太久; 脚有些麻了。”
魏熙掩唇一笑:“自作自受。”
说罢侧首看向亭外候着的李樟:“还不把他拉进来。”
李樟看了李霁一眼; 摇头:“昨天不甚拧了胳膊; 眼下使不上力气,还是请娘子搭把手吧,他身子骨弱; 若是跌下去就不好了。”
魏熙瞥了李霁一眼:“这样的人你也带在身边?”
她说罢起身让开,对郑修明道:“拉他上来。”
郑修明闻言,上前探身就将李霁拉了上来; 李樟见状,颇为无奈的摇头一叹,李霁瞥他一眼,神色淡淡。
李霁垂眸整了整衣衫,眼中有一丝笑意,他没预料到魏熙会这么早想开,却知她心中定是有怨气的,此番卖惨不过是让她出出气罢了。
他的袍子沁了水,不复先前飘逸,湿哒哒的,越发显得清瘦,魏熙看着,眼中有些忧色:“你的身子可还好?”
李霁动作一顿,随即含笑对魏熙行了一礼:“多谢娘子关心,如今虽看着病弱,但已无什么大事了。”
魏熙眼睛一亮:“毒解了?”
李霁看着魏熙,抿了抿唇,道:“娘子怎……”
魏熙虽决定陪他玩,可听他故作生疏的唤娘子仍旧心烦,她扯着荷包下的穗子道:“娘子来娘子去的,街上有那么多娘子,我怎知你喊的谁。”
李霁看向魏熙扯着穗子的白嫩指尖,微微一笑:“那娘子想让我这么称呼?”
魏熙撒手丢了穗子,抬头看他,有些赌气:“你爱怎么便怎么,那么大的主意,连个称呼都想不出吗?”
李霁看着她白嫩的脸颊,眼里柔色更浓,他抬手将扫在魏熙颊边的几缕青丝别在耳后,低声道:“卿卿如何?”
他的声音向来是清润又温柔的,眼下压低了,魏熙只觉得恍如一阵暖暖的春风在耳边拂过,比先前扫在颊边的细碎发丝还痒,她的耳朵不受控制的一颤,面上却是一派淡定。
魏熙侧首看着李霁近在咫尺的脸,她眉梢一挑,娇蛮又妩媚:“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含着挑逗之意的话自魏熙口中吐出,让李霁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喜悦,和淡淡的难以适从,只觉的她的眉梢眼角都好似化作了小钩子,是他以往没见过的妩媚模样,他捂住心口,还未恢复常态,便被魏熙一把推在了肩上,他受力,脊背靠在柱上,抬眼看着魏熙。
魏熙的面色顷刻便冷了下来,她道:“果真是个登徒子,你我非亲非故,如今不过第二次相见,便唤我卿卿,难道李相公家的家教竟如此轻浮吗?”
李霁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新身份,魏熙知道他丝毫不奇怪,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魏熙,他虽遗憾,但又找回了曾经身为兄长的从容,李霁眉头一蹙:“你我相识不过两日,便连见两次,足可见缘分,在下想引娘子为友,故以卿相称,可有何不妥。”
他说罢,勾唇一笑:“娘子的卿是何卿,莫不是王戎之妻的卿?”
这样巧言令色的魏潋是让魏熙陌生的,她慢条斯理的将随意散在衣料上的穗子理顺:“言行轻浮,我可有说过要和你结为友人?”
李霁笑意不减:“做友人确实没什么好的。”
他说罢,话音一转,问道:“在下愚钝,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称呼娘子,还请娘子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