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工张永和出生于印尼一富裕家庭,祖籍福建厦门。第九批回国。
1958年,他被定为“坏分子”,被强制送入监狱劳教,积劳成病、含冤而死。因机工张永和病故于1970年,那时南侨机工的抗战历史还未被公开和承认,因而机工张永和的档案还放在监狱中。其儿子张宝祥对我说:“父亲去世后,一分钱的抚恤费也没有,我不得不退学;不满十四岁的我就担负起工作养家的重任,生活磨练了我。现今有机会通过表演来讲述父辈之事,我可以释放我的一些情感,用心去做。现在情形好了,可以讲讲父亲了。”他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想把他父亲的档案从监狱中转出,不管是交与社会档案馆还是转入其他部门,总之,载有他父亲历史的那份档案不应当放在监狱中,让他那九泉之下的父亲能够瞑目……
听完张宝祥的讲述,我足足呆了几分钟,我答应他尽我所能地去办这件事。他起身长舒一口气说:“我感觉我心里轻了。”出门,他回头仍是憨厚的一笑。愿他心里真有“轻”的一天。
机工胞弟李禄汉不远万里从美国来到云南寻找哥哥李禄泉,尽管至今只能在机工名册中找到哥哥的名字,但他在惊喜之余仍然毫不气馁地说:“我要找到哥哥最后的下落为止。”在观看舞台剧《赤子情怀》时,他听到剧中的一句台词:“哥哥,你在哪里啊!”便情不自禁地跟着喊了起来……
当我心随情动地倾诉着机工王冠时1945年5月所写《母亲》诗文时,泪眼中,仿佛依稀看到机工那白发的亲娘在海的那边等待、盼望!儿归?儿归……
以下摘自第三批回国机工王冠时回国六年后所写《母亲》:
六年不见的母亲啊!
时间带走了她的壮年,
生活剥蚀得她衰老,
额上的皱痕,
明显地印出了她的
愁苦和艰辛。
六年前的今天,
您伴送着我,
踏上漂泊的旅程。
您忍吞着热泪,
喉里噻满咽声,
叮咛地说:
“你去了,
一年,两年……
五年就要回来!”
六年不见的母亲啊!
您知道:
敌人的铁骑;
踏破了家乡的一切;
五年;六年……
不把敌人全杀灭;
您这失了约的儿子啊!
永远不会回来!⑨
声声句句,如泣如诉,镌刻入我心中,带着我穿越了时空……
……
时隔六十多年的光阴;我寻觅在滇缅路上。对于从1939年起至抗战胜利,以及我出生以前的那一段我无法感觉到的时间;似乎一切都会是空白。但是,因我是南侨机工的后代,那与生俱有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浓浓的“南侨”情结,在与父亲相处,与为数不多的南侨机工相识、相知以及挖掘、整理南侨机工史料的过程中,时间老人毫不吝啬地把我带入到时光隧道。
在追寻了父亲、南侨机工的足迹后,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挺拔,他那曾经驼着的背影由远渐近,且越来越直。正如母亲所讲:“你父亲形象高大,身子特别的直!”是的,父亲、南侨机工,你们的身躯应当永远是挺拔、坚韧的。就因为父亲是南侨机工,才使我成长的心路有了特别的感悟。正如萧伯纳所说:“世上最不平凡的美,是家里的美。”人生有许多面临取舍的事情需要对待。取之?舍之?孰轻?孰重?父亲和3200名在南洋生活着的南侨机工,在面临国家、民族、个人所需的取舍时,他们舍弃了,舍弃了小家、舍弃了亲人,舍弃了他们几经奋斗而获得的舒适生活,舍弃了他们亲爱的第二故乡,甚至舍弃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们选择了祖国,选择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解放!正像时下一首歌中所唱的:“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因为你是我的唯一……”
心路漫漫(15)
站在世纪门槛,寻找英雄情结。保尔·柯察金曾是我们那个时代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他给我们留下了一句难忘的名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能够说:我已把自己的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我相信,父亲和所有的南侨机工,虽然默默无闻,虽然他们曾经迫于无奈,虽然他们没有留下豪言壮语,虽然他们曾被历史遗忘,虽然他们是如此的平淡——但是,回首往事,他们都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不会为自己做出的人生取舍而惭愧!尽管历史让大多数的南侨机工在有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