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冲悄立风中,望着渺渺远山,胸中陡生豪气。
第一部《风尘丐侠》至此完。
借用后人之词调寄《沁园春》,以为此部之结:
浪迹云踪,天涯漂泊,四海为家。挥塞外霜雪,燕山云月,瀛海夜渡,岑岛观霞。风雨消磨,艰辛历炼,笑渡青春好年华。凭栏处,看无边碧浪,来去淘沙。
而今整装又发,不吃苦毕竟志难达。逞英雄怀抱,驰骋宇宙,人生百岁,漫作虚花。往事轻弹,无限来者,更向高峰迈步伐。莫等闲,把辞章填过,再作搏杀。
请看第二部《慧剑心魔》。
第二部 慧剑心魔 第十七回 生死随梦幻泡影
潇湘夜雨度笛声
湘水流,湘水流,九嶷云物至今愁。二妃不知何处所?零陵香草露中秋。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是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夜深明月时。
暮蔼沉沉,楚天空阔,秋风袅袅,木叶徐下,正是南国深秋时节。
少冲担剑而行,忽闻笛声幽扬,有女子依曲而歌。歌辞哀怨,触动少冲情思,登高而望,唯见云水苍茫,天地间只一个自己而已,不由得心生孤寂,想起玲儿来。昔日有她相伴行走江湖,有说有笑,倒也热闹,如今要去干一件大事,当然不能带她一起。自铁丐死后,他便立志继承师父衣钵,做一个师父那样的大侠,做大事的人又岂能兼顾儿女情长?
时年万历四十八年,七月明神宗崩,九月继立的明光宗又崩,朱由校继位,是为明熹宗,以明年为天启元年。这一年朝野俱是大事不断,朝廷发生了“红丸案”、“移宫案”,闹得一团糟。武林中也有两件事震动天下,一是五宗十三派联盟,奉武当派真机子为总门长;二是白莲教前任教主王森重夺教主之位,以失败告终。
当日少冲在五宗十三派掌门人大会上助武当派打败“白袍老怪”王森,不仅挽回了师父铁拐老的令誉,还得到了真机子、王森当世一正一邪两位顶尖人物的赏识。真机子问他要武当派如何报答,少冲本想义所当为不求回报,还是提出两件:一是惩治何太虚,为死者申冤报仇;二,福王作恶多端,他要亲自动手揍一顿出气。第一件没什么,倒是第二件难为了真机子。恰巧福王爷又逼真机子暗地给少冲下何太虚的“无花无果粉”,并将少冲交由他处置。真机子左右为难,便来了个顺手推舟,虽在少冲的酒水中下了毒,但分量不多,是以少冲不久便毒性自解,把福王揍了个半死。
侵犯宗室王孙,罪名不小,何况把人打了个半死,朝廷追究起来,寻不到正主儿,定说是武当派保护不力。真机子便让少冲诈死,在太和宫避了两月。闲暇之时相互印证切磋,此时的少冲已到了心灵神明、触类旁通的境界,所谓“一法通,万法皆通”,在这两月间得真机子指点,武功上的见识又增进了不少。
从真机子口中得知苏小楼、武名扬早在掌门人大会之前一个月离开紫霄宫,似乎去了山东。何太虚在押送回崆峒山途中遇人劫救,能在武当群道手中救走人,那人能耐自是非同小可。
少冲离开武当山后,随丐帮帮主洪仁畴到开封为铁拐老扫墓。铁拐老死后骨灰洒于天地之间,丐帮兄弟为他在老家建了衣冠冢。少冲在师父坟前指天发誓,定将秦汉、何太虚两人恶贼绳之以法。不久便收到萧遥来函,说圣教主看中他乃青年才俊,武林后起之秀,邀他共建大业云云,果然应了真机子的预料。他想也没想,便赴山东崂县,与王森等人会合。至于铲平帮的事,他当不来“大王”也不想当大王,却又推不掉,只得托与姜公钓、舜伯耕、鲁恩三位堂主,大事自行商议区处。
这一役白莲教中精英人物死伤殆尽,以致后来五宗十三派轻易而举攻陷闻香宫,此是后话。少冲虽应邀而往,却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旁观者,那一役之惨烈足令天地动容,风云变色,他终生也无法忘却。
少冲随萧遥及其五行弟子赶到九顶莲花峰时,所见随处都是教徒的死尸。有的已成干尸,并非死去多时,乃是中了王森吸精夺魄、抽骨汲髓的“大罗摄魂掌”,显见王森已狠下杀手。待至闻香圣殿处,眼前一座建构宏伟,直冲霄汉,正殿台阶上围满了金甲武士,刀戈胜雪,剑戟如林。王森昂然卓立,冷目瞧着殿里。他身后是麻狜、扬隆泰、臧思汗等一班拥护他的教徒。只听王森宏声道:“王好贤呢?叫他出来见我。哈哈,有胆子抢宝座,纳后娘,没胆子见老爹么?”殿内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道:“阁下是谁?冒老教主之名意欲何为?”王森道:“屠一刀,你出来,老夫相貌变了,但一身武功有进无退。”
他话音未落,一个灰影从殿门越出,如苍龙出海。众人一定睛,眼前多了一人,只见他灰袍直裰,凸颡狮鼻,唇边两缕白须,容貌奇古,最怪的是头顶两边各有一个肉瘤,便如龙角一般。来人乃四大会王之首“杀人王”屠一刀。
只听屠一刀道:“相貌都能假冒,还有什么不能假冒的。朝廷囚禁先教主,岂会轻易放他出来?阁下是不是得了本教的《莲花宝典》,便来冒充先教主?”俨然不与王森相认了。王森喝道:“姓屠的,当年你我出生入死,老夫还救过你一次,你都忘了么?”屠一刀面色不改,道:“老教主对屠某的恩情,屠某没齿难忘。正因为如此,屠某才不许你抢夺教位。”王森“哦”了一声,显出不解之色,随后明白:他仍是不认自己是真正的白袍王森。只听屠一刀续道:“下任教主由下任教主向两大护法、四大会王、八大部首指定,这也是我教几百年来一贯的做法。屠法受老教主托孤,誓死辅佐当今教主。”
王森嘿嘿一笑道:“当年老夫中了东厂、锦衣卫的暗算,还不知是这畜牲密告老夫的行踪,才遗书他做教主,想不到老夫自己所做的事反倒成了自己的绊脚石,当真世事难料。”说到这里,已瞥见人群中的陆鸿渐,道:“陆鸿渐,你也不认得老夫?”
陆鸿渐见老教主点到己名,走出来向王森行了一礼,道:“老教主倘是回宫与故人叙旧的,在下扫榻奉陪。”王森道:“老夫要重夺教位,却又如何?”陆鸿渐道:“教主若强行逆事,在下身为护法,当尽护法之职。”王森仰天打个哈哈,道:“好极好极,老夫经过多少阵仗,想不到今天要和自己昔日的部下动手。”笑声戛然而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