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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昏迷不醒的拓跋岫,手抚腕脉,细察脉象。除了心脉有损,倒无大碍。但这心脉上的毛病,一旦情绪激动,却能要人性命。就这么养着他?若是虏来这个人,却问不出口供,自己这功劳就得大打折扣,想来想去又实在不甘心。
船不大,上下两层船屋,隔成四小间儿,他把拓跋岫放在自己的屋内,窄小的船室内满是苦涩的汤药味儿,他在房里转了两圈,感觉憋闷得难受,推门走了出去,一股江风迎面扑来,带来冷冽潮湿的江水气,让他精神一振。
坐船头上值守的李孟河见他出来,站起身打个招呼,问道:“药喂进去了?”
谢灵惜长吁口气,一舒胸中闷意,点头应道:“撬开牙关灌进去了半碗。”
“好点儿没?”毕竟这事儿有他一份儿,李孟河和谢灵惜一样的担心。
“人还没醒,不过命是保住了。”
闻听这话,李孟河心放回肚内,只要这人死不了就行。感慨道:“他这身子差成这样,押回去也没什么大用,将来怎么问得出口供?”
他这无心之语却正戳到谢灵惜的痛处。这一次的整个行动是他一力策划。从查知拓跋锐回城的时间路线,到安排卫海川以遇劫为名接近锐侯爷,直至安排十六随真奴入王府。在他的计划里,十六入王府,将有机会源源不断地窃取西秦的军事机密。如果不是引起了黑衣卫的注意,本不会有刺杀老王爷,更不会劫掠拓跋岫。他和卫海川两处暗点本不该暴露撤离。
做为秘府探子,被派往敌国西秦才有立功封赏的机会,被派到与南晋友好的东楚主持不起眼的小倌院,其实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发配。那个小倌院,本是为了迎合楚人口味,方便结交东楚大臣而建,多年来迎来送往,不刻意想起,甚至都记不得自己也曾是金榜题名的读书人。
从西秦攻入东楚,晋王传旨晋楚结盟时起,他就一直留意西秦朝庭的动向,及至拓跋岫带兵占据郢都,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仔细研究了西秦主要王公大臣的资料,其中以脾气暴烈而闻名的锐侯爷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着他多年与有特殊爱好的东楚大臣打交道的机会,他对锐侯爷的事迹有了独特的认识:拓跋锐,是个欲求不满的虐待狂。
东楚这种开放的环境里,拓跋锐这种人完全可以在类似他主持的这种小倌院里得到发泄和满足,因而在人前可以表现出符合他身份的平和理智。但在严谨刻板的西秦,锐侯爷那种扭曲的需求只能被压抑,压抑愈久,更会找机会发泄出来,表现出异乎常人的暴烈和破坏力。
满足他,进而接近他,对于谢灵惜的小倌儿院而言,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真是天赐良机!
让他想不到的是黑衣卫的警觉竟如此之高,刚将十六送进王府就有人盯上了卫海川和自己。从而造成两处经营多年的暗点不得不仓皇撤离。幸而,击杀了拓跋静心,偷出了拓跋岫和一大批军情批文。功远大于过,足以令自己高升几级。
这功劳里最大的一份,便是捉回了活的拓跋岫。他活着,就象是个宝库,代表着有机会挖掘出数不尽的有价值的信息。他定然不肯轻易交待,到时候难免要用刑,可他这副身子,只是被。操。就气得吐血,等到押回秘府,被上峰知道,自己的功劳必定大打折扣。万一再被追究暴露暗点的过失,就更加难以分说脱罪了。
想到这些,谢灵惜懊恼道:“他身子倒也不差,就是心脉有损,受不得气。”
李孟河奇道:“什么叫身子不差?”
谢灵惜道:“他身体没毛病,要是情绪平稳,就能跟个正常人一样,可有一点,一旦情绪激动,大喜或者大悲,心跳过速就会血脉不畅,形成内伤,甚至猝死。”
李孟河不为以意道:“那让他别激动不就成了?”
谢灵惜郁郁道:“怎么可能不激动?今儿个不就是操弄他几下就气成这样儿,哪儿还受得了旁的。”
李孟河正色问道:“他这病,只要没有情绪波动就不碍事?”
谢灵惜长叹口气:“是啊。要是挨刑时不激动就好了,至少能逼问口供。”
李孟河动了动唇,犹豫片刻,终于没说什么,掉转头看那一江夜色,两个人默默无声,各转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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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南大营,拓跋野在自己的书房招待奉令回城的几名爱将,日间,周天子为肖天翼等人在南门外搞了个简短的入城式,除了名义上的嘉奖之外,更有大笔的封赏,令观者无不眼红心热,恨不能也有机会上阵杀敌,为国为民倒是其次,那可真是财帛动人心呐。
布营休整,论功封赏,还免不掉皇宫的赐宴,免不掉与中周的百官结交周旋,一天的忙乱之后,终于有时间自己人独坐一起,平心静气地听从将军的安排和指示。
拓跋野舒适地靠坐在宽大的靠椅上,将自己手下这些将官打亮一遍,分离日久,再次相见,看看这些汉子们除了多一些风尘,并无太多变化,心情大好,眼角眉梢不免就带出些许笑意,明晃晃的灯光之下,柔和了他冷竣的面目,令人感觉格外可亲。
肖天翼等人梳洗一新,换下了沉重的盔甲,只着舒适常服坐于下首,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问候,道不尽的别后相思。
待众人寒喧已毕,拓跋野右手轻抬,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众将的嘴巴仿佛刷地一下被贴了封条,齐齐噤声。
拓跋野正色道:“你们的功劳薄我已仔细阅过,此次在周境作战,周天子的封赏已经清点下发,各位都得了许多酬劳;可还满意?”
肖天翼等人老脸微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呵呵憨笑着,谁也不肯开口称是。
拓跋野眼露笑意,也不再追问,继续说道:“咱们毕竟是西秦的军队,除去这次周天子的封赏不算,按军功,各位自楚境转战至今,论功也应各有提拔,我已写了奏折上报朝廷,诸将各有提升。”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示意侍立于侧的楚秋为诸将通读他的奏折。西秦诸将提升由主将上奏折奏报朝廷,秦王认可后下旨提升。一般各大军团主将的提议,秦王均会同意,更何况是一向与武王亲近的七王所奏事宜,更是从未被驳回过。
可以说他既然已经写了奏折上报,那么这些任命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堂下诸将按捺着兴奋,凝神倾听着各项任命:擢升肖天翼为勇毅偏将军,博尔帖赤那为武毅偏将军,山鹰,左参将,段小星,左副将。。。。。。。。
奏折念完,众将大喜参拜,拓跋野挥挥手,命他们免礼平身,然后说道:“召你们回来只是战时调整,军情紧急,你们只有一天时间调整各部,后天一早,各自带队出击。”
陆一哲部自中周东部入境,汲取李如风的教训,他倚仗人多,五千人为一路派出了十路队伍沿途劫掠,另一路陈子阳部,走的是李如风的老路,可这一路已被李如风趟平,很多地形埋伏不能用于伏击阻截,这一路走得很快,两天里已经进犯近百里,无人拦阻的话,两三天后便会兵临绿箩江,直逼帝都城。
“前一段时间你们表现很好,与周人合作无间,十来天时间,大小数十战,带出一支数量可观的周军,这很不错。”
“明天,你们从这些周军里挑选精锐充实到咱们的队伍里,分成两队,肖天翼,博尔帖各带一队,肖天翼去阻截陆一哲,博尔帖去会陈子阳。”
肖、博二人起立,肃容抱拳:“遵命,将军!”
“依然按照原有的方针,但天翼你要注意,陆一哲部二十万人,你要量力而为,不可与之纠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