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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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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呢?”程温焦急道。

苻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障碍物太大,我们出不来。”

身侧,季平发出一声崩溃的泣音。

“我们帮你挪开!”程温用手窸窸窣窣地抠着横亘坍塌的横梁和墙壁,“临行前冯祭酒百般叮嘱,我等要同进退、共荣辱……”

轰——

又是巨石震地。

“你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了吗?”苻离一声低喝,“再不走,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快走,将古籍带回城中!”

“那你们怎么办!我兄长怎么办!”季悬绝望道。

苻离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姜颜便忽的打断他道:“有风!”

苻离一怔。姜颜继而欣喜道:“西北方,有风便有出口。苻离,你感受到了吗?”

苻离闭上双眼,仔细辨别之下,果然感到一丝凉意拂过鬓角。他霎时睁开眼,沉声道:“应该有密道。程温,你带着他们先撤!天亮之后,我们在大同府衙汇合。”

黑暗中,程温的声音如同隔着千万道屏障传来,坚定道:“好。以天亮为约,等你们一同回乡!”

没有光,黑暗的地底很是阴冷,姜颜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苻离听到程温等人的脚步声远去消失,这才弯腰在地上摸索一番,找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而后,他一把攥住姜颜的手,力气大到手腕生疼。

“莫怕,我在这。”苻离如此说着,语气透着从未有过的沉稳强大。

第25章

算是因祸得福; 方才地面震颤,深埋地底数百年的砖墙十分脆弱; 破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那风便是从缺口中透出的。苻离用肩背撞了约莫十来下; 砖块哗啦坠落; 墙壁上的缺口迅速塌陷扩大; 刚巧能容一人钻出。

季平抱着一篓子典籍先行钻过探路; 不稍片刻,他折回来欣喜道:“果然有密道; 不知通往何处!”地底空旷得很; 声音撞击在逼仄的通道中; 荡出无数道回音。

黑暗中,苻离攥紧姜颜的手; 让她先行钻出; 自己再握着剑跟上来。

“你没事罢?”黑暗中; 姜颜看不清苻离的情况,只觉得他方才凭一己之力撞通缺口,一定很疼。

苻离轻轻挡开姜颜摸过来的手,平静道:“我没事。”

没有亮光; 三个人只能摸着墙壁前行。期间季平还宝贝似的抱着一篓书,累得直喘气; 问道:“外头兵荒马乱,我们何不藏在这地洞之中,等到尘埃落定后再伺机出去?”

“不可!”苻离几乎是立即否定; “隧道到处都是湿泥朽木,随时都会有坍塌的危险。”一旦地洞坍塌,路被封死,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姜颜听着季平沉重的脚步声,忍不住道:“季公子,如今城中危乱,你负重前行很危险的。不如,将书篓暂且放下罢。”

“不可不可。冯祭酒对我等委以重任,命我等将珍贵的典籍运回应天府,怎能为一己私利弃圣贤于不顾?”季平连连摇头,倔强道,“我这篓都是千年前所著《风俗录》和《异人志》,乃魏晋遗留下来的孤本,决不能丢了。”

“可是……”

姜颜话还未说完,新一波的攻城又开始了。投石的巨响振聋发聩,地面剧烈抖动,摇晃不已,木渣和尘土簌簌坠落,打在身上生疼生疼。

“小心!”苻离顺势将姜颜拉入怀中护住,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坠落的杂物。

地动山摇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恐惧了,姜颜忙抬手护着他的头,急道:“你别只光顾着我!”

苻离咬着牙没说话。

混乱中,两人听到前方的季平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似是被崩落的东西砸到了身体。姜颜大声道:“季公子,你没事罢?”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的轰鸣停止,除了头顶间或洒下一把土灰,四周又恢复了平静。不远处,似乎有横木被人挪开的声音,接着季平颤抖的嗓音响起,气息不稳道:“我没事。”

头顶支撑隧道的某根横梁咔嚓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苻离拉着姜颜的手道:“快走,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季平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几步,脚步忽的慢了下来。姜颜回头望着身后黑皴皴的的隧道,大声道:“季公子,还好么?我帮你拿书罢!”

苻离‘啧’了一声,冷声道:“都自顾不暇了还瞎好心。”说罢,他松手折回身去,听声辨位找到季平的方向,从他怀里接过书篓,短促道:“快跟上。”

季平擦了擦脸,小声说了句“谢谢”。

甫一离开,身后的隧道轰然坍塌,扬起尘土一片,三人加快步伐朝前跌跌撞撞跑去,唯恐慢了一步会葬身于此。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四周的风越来越明显,空气中的火石味越来越浓。他们沿着隧道拐了个角,便见月光隐现的洞口兀立眼前,只需踏过几十阶台阶便能重见天日,夜空近在咫尺。

姜颜大喜过望,抹开凌乱的鬓发朝前跑了十几步,直到外头清冷的月光透过枯藤投射到她身上。感觉到光芒和空气的流动,她松了一口气扭头道:“洞口通向城中,我们还在大同府。”

苻离抱着书篓走到姜颜身边站定,警觉道:“此时大同府能否守住城池还未可知,莫要贸然靠近洞口,当心有……”

话说到一半,他忽的住了嘴,震惊地望着手中抱着的书篓。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太过诡谲。姜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竹编的篓子上沾满了新鲜的血液,连刚出土的简牍都被浸润成了暗红色,隐隐散发出些许腥味。而苻离虽然染了尘土略微狼狈,但白色的武袍完整,并没有伤口。

可想而知,这竹篓里的淋漓的鲜血显然属于……

“季平!”两人望向深不见底的隧洞,异口同声地喊道。

“咳咳……”里头有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季平扶着墙壁,几乎是一步一顿地挪到洞口。

黑暗从这个清瘦的年轻人身上褪去,如霜的月光一点一点镀亮他的身躯,也照亮了他嘴角和衣襟上暗如墨汁般的血渍。他的脸白得吓人,没有一丝生气,每走一步都有新鲜的血液从他口鼻里溢出,在石阶上滴下淅淅沥沥的一行湿痕……

回想起之前在隧道里时,季平那声压抑的闷哼,姜颜这才恍然明白,他应该那时就被坠下的重物砸到受了内伤,而他怀中的古籍却是丝毫未损,想必是危难之时,他用羸弱的肉躯护住了千年前的圣贤经典。

姜颜从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流如此多的血液,也不知道这个瘦弱的书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护住古籍,又是凭着怎样的毅力一步步踉跄至此,自始至终,他没有喊过一声疼。

她浑身仿若凝固,嘴唇嗫嚅:“季、季……”

月光照在季平苍白的脸上,却没有照进他涣散的眼睛。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油尽灯枯,颓然朝前扑去。

哐当——

书篓坠地,苻离飞身向前接住了季平软软倒下的身子,又抬手去撕自己的衣服下摆。姜颜想,苻离此刻应该远没有他面上表现的那般镇定,因为他的手掌颤抖,指节发白,使了好几次劲儿才将下摆的破布撕下来,捂在季平不断涌血的口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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