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个人走在长廊上,虽是夜晚,但还能听到潺潺溪水声,和瑟瑟的竹叶风声。树影斑驳阑珊,山石花树错落生长,攀延出各异的神态。好一幅闲庭优美之景。
颜尘痛快的吸入了一口空气,再缓缓的吐出,哈……好爽朗的气息,沁凉心肺,真舒服。
走在前面的辫子男安藤却笑了,“希童,看来你这位小客人很喜欢我的居草屋哦。”
“那我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安藤。”简希童的回复干脆利落。
“还是这麽吝啬!不,该用节俭二字来形容你。不过你点的可是居草屋最好的怀石料理厅,玉壶厅,不需要我多说,你是必须要掏钱的。”
辫子男的笑声与木门被拉开的声音一起进入颜尘的耳中。
顺著辫子男优雅的挥扇指引,一间宽敞的两进日式房间现於二人面前。
“请,这里就是玉壶厅了。希望两位用餐愉快。”说罢,辫子男带著极其美丽的笑容退了出去。
在服务员的示意下,颜尘脱下鞋子和大衣,只穿了凌乱的衬衣便走入了这间只能用华贵奢靡来形容的房间。
雕兰砌玉的细柱粱,顶起铺满了豔丽浮世绘的墙壁与折窗。结实的榻榻米走起来却有种松软之感,屋子正中竖了一面八页屏风,红豔豔的画满了花卉与鸟兽。上面还挂了一件紫色的锦绣和服,看起来就觉得做工极为精致。
颜尘看得有些呆了,还是第一次来这种,这种奇怪的地方……
简希童找了垫子,已经盘腿坐下。
“喜欢吗?还算可以吧。”简希童说著,向服务员一个点头,一个四四方方的桌台就被抬了进来,规矩的放在简希童面前。
“坐吧,因为第一次和你吃饭,还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我擅自让他们下的单。先尝一尝这里的招牌菜吧。”简希童一日既往的平淡道出客套话。
颜尘来回看看,模仿著简希童适才的动作,也找了个垫子,盘腿坐在简希童对面。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一米来宽的桌台,但这样的距离已算是很近了。至少对於颜尘而言,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保持这样的距离实属不易了。
“你刚才和他们说什麽呢?”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颜尘只得问出一路走来的疑惑。
“在银泰尔楼下等你的时候,我就订了桌,但到了之後才发现,安藤将我原本订的房间转给另外的客人了。我当然生气了,所以就让他退掉玉壶厅的客人,我要用。”
“这里原本的客人是谁?”
“好像是议员要招待一位日本外使。”简希童说得随便,更是边说边解下了衬衣袖口的扣子。
颜尘的眼睛却睁得老大,结结巴巴的探出身子追问:“不会吧,接待外宾耶~”
“什麽外宾啊!接待安藤他老爸!”
“啊?那个辫子男的老爸是日本外使?”颜尘的表情更是惊异了,哇!原来都是大人物啊!
简希童弄好衣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饶有兴趣的看著眼前这个大眼睛好奇宝宝,“辫子男?要是安藤知道你第一次见他,就给他起了这麽个称呼,他一定灰心的要死。他对自己的外表可是相当的有自信。”
颜尘又被自己的口无遮拦而低头沈默了一阵,不过幸好他的性格是转眼就忘。
很快又找到了个新的话题。
“简希童,你是怎麽认识他的?”
“谁?”
“那个安藤啊!你一个小学老师怎麽会认识那种人!这里不便宜吧……”颜尘又四处仔细端详,饭菜还没有上来,光是看桌上的餐具就已经很豪华了。
“我?我和他是同学,大学同学。他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简希童简单的回答著。
这个男人似乎认为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表现出超出颜尘想像的放松。光是这点就让颜尘有些不舒服,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颜尘就此想著,心中又泛起了深藏很久的酸涩之感。自己真是容易被表象所蒙骗,就算对方道歉了,又有什麽用呢。也不过是再一次彰显两个人只见巨大的反差罢了。
不管简希童是谁,他的钱从哪里来的,至少他是一个在上流社会游刃有余的人。
忽然又想到自己,平民中的贫民,生长在普通百姓家庭,父母都是公司职员,领著微薄的薪水,每天只要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饭就觉得很幸福了。
这种奢华的地方,真的,真的与自己格格不入。
他想起了前妻苏天涵在分手那天所说的最後一句话:“颜尘,我和你是不同!这种不同就注定了,我们根本无法生活在一起!”
算了,本来已经忘了,怎麽又想起来了。
颜尘用手摸了摸湿润的眼角,身边的简希童一直在说些什麽吧,但是他一直没在听。
忽然,颜尘站了起来。
还在说话的简希童一愣,抬头看著他,诧异的问:“你怎麽了?”
“我想回去了。”颜尘淡淡的说著,语气中透著坚决。
简希童也站起身,不解的继续询问:“怎麽了?不喜欢这里?还是?”
“简希童,你听好了,我一直想说的是……我和你是不同的,其实没什麽好道歉的,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有必要再翻出来吗?我们就当不认识,不好吗?”
再待在这里也只是为自己人生的失败添加一些合理的借口罢了。还是一走了之吧。
“不好!”简希童却是一丝不苟的说了两个字。
“你!”颜尘忿忿的吐出不成句的怨言,与男人对视,又是那种严峻的神态。
“颜尘,你不能就这麽走,六年前,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算账,把我臭揍一顿,但是你没有!六年後的今天,我以为我们之间终於可以找个机会好好谈谈,但你却拼命的躲著我。”
“那你想我会做什麽?看到自己的老婆被你拐走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那个时候做男人很失败!而现在,等你看到我一个带著锦程,每天坐公车地铁送儿子去贵族学校,连晚宴都没办法参加的时候,再一次证实了,我连做一个父亲都是失败的?”
颜尘的声音越说越大,手指在空中做著无谓的比划,变得有些狂躁了。
而简希童只是看著,一言不发,双眉渐渐紧锁。
“这种地方我根本没来过,当然会新鲜了,但请你不要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好不好?就好像在告诉我,你对付这样的生活是多麽的游刃有余。而我不过是个土包子,只能被你牵来牵去。我不!我就是要走!我不想待在这里!”
说完话,颜尘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抓起风衣就要走。
又被男人抓了拦下。
“放手!听到没?简希童,你去吃你的狗屁招牌菜!我颜尘不稀罕!”
“那你想吃什麽?我陪你吃!”简希童望著盛怒的颜尘,口气却异常平和,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之情。
“我啊,现在最想去路边摊吃烧烤,喝啤酒!”
“那我们吃烧烤,喝啤酒!我陪你!”
颜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看著男人这个时而冒出来的诚恳,他真不知道哪些才是真实的。他就是被男人一个小时前的真诚给忽悠了,才跟到这种地方来的。
“你搞什麽啊!简希童!你到底要我怎麽样才肯罢休?我都说了,我不想看到你,也没兴趣和你聊天!”
“我想弥补六年前的错。这麽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颜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自命不凡,不苟言笑的男人会说出这种话来?但他确实再一次於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闪亮的光芒。真诚的光芒。
於是,他的脑子又不够用了,想不通啊,想不通啊。
用闲下来的手胡乱抓著头发,一阵摇晃,真是乱七八糟。
“怎麽弥补?”稍微冷静了些,颜尘眯缝著眼,瞧著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
“至少先聊聊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怎麽做,我想过给你一比补偿金,但估计你是绝对不会要的。”简希童也微微低头看著身前这个咆哮过後,刘海披散的人。大大的眼睛,挺翘的鼻梁,因生气而变得红润的唇,还有那绝不服输的冷傲气质,浑身散发出一种迷惑男人的气息。
“给钱?当然不会要了!不过要是给个三亿五亿也说不一定……”今天该发泄的气也发泄完了,对方又如此坚持,颜尘觉得还是给彼此一些简单的机会吧。不然,继续抗争下去大家都会很累的。
“那我们吃烧烤吧,喝啤酒?”简希童为自己今天的第二次胜利而洋溢出满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