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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一口气:“也罢,但下不为例。”
“你答应就好。”我将脸贴上他肩头。隔着布料微微的暖意,让我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靥。
他的手掌滑过我披散的头发,一下一下。
羽瞻的右臂断了骨头,虽包扎好了却也暂时无法使刀,只得以左手教至琰。至琰习武很是积极,但当我教习他大延文字时,却每每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睡过去了,要用小棍敲敲戳戳才能把他弄醒。
“阿姐!”他数次被打醒,颇为不耐烦:“为什么我要学这玩意儿?”
“你若是不习文字,今后如何处理奏章?!”
“姐夫也没有……”
我心中哀叹一声,他处处以羽瞻为榜样,可郜林汗国的各部酋长却从来不写折子上来。郜林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文字,虽然那文字浅显易懂,但他们更喜(87book…提供下载)欢口头相传。除了史官写下的文书,只有在碑文上才能看到郜林字了。
既然酋长们懒得写奏折,羽瞻就不需要批阅,可至琰却以为当大延皇帝也不需要看折子。
“姐夫帮阿姐看临蓟道的奏书也得写字啊!”我灵机一动。
“阿姐你真笨呐……”他见我有怒意,急忙改口:“啊,是真懒。你自己又不是看不懂字,偏要姐夫帮你。”
“谁求他帮我了……”我大怒,却随即醒悟不能中了这小家伙的计:“你姐夫都看得懂大延的文字,你要是不懂,真是有失体统啊。”
他皱起眉头,摇摇脑袋,“唉”地长叹一口气,颇为犹豫的样子,却逗得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羽瞻掀起门帘进来,见我笑得脸通红,至琰却一脸吃了苦药的表情,也被逗笑了:“至琰?阿姐欺负你了?”
至琰重重地点点头,眼睛一转,随即抓起我方才教他时写字的纸,跳到羽瞻身边:“姐夫,你看看,这几个字你认识吗?”
“厚德载物……这怎么不认识?!怎么,你不认识?”羽瞻的口气多了几分戏谑。
至琰顿时撅起了小嘴。想他原本是希望羽瞻说不认识,这样他就有推脱的借口了。不料被浇了这么一盆冷水。
“姐夫……”他拽住羽瞻的手:“你带我出去玩儿吧。阿姐凶巴巴的,老要我记住那些字儿!”
“哦?可是你必须得记住这些字啊,你要做大延皇帝的,不认识大延的文字怎么行?”
“那我做郜林大汗,让白伦去当大延皇帝行不行?”
这句虽是孩子话,却惊得我面色死白,忙厉声道:“至琰!说什么呢!”
他不解地回头望了我一眼,约莫也猜出我绝非玩笑,竟吓得险些哭出来。
羽瞻却一脸无所谓,笑道:“孩子而已!何必较真?至琰啊,你要是想当郜林大汗,也要会郜林文字才好。来,姐夫写郜林字教你?”
至琰许是以为郜林文字简易好学,但不到半盏茶时分,他的眉心就越皱越紧。终于推开纸笔,埋怨道:“这比大延字儿都难学!姐夫,我不和白伦争了……你别教了!”
羽瞻得意地笑着,瞥了我一眼:“那你就好好把阿姐教的都学会。”
“可是……”
“你若是练会了,带你出去玩。说到做到。”
“你倒是会当好人。”我轻哂。
“怎么?”他的眼睛闪着溪流般的笑意:“你也想一起去?去吧,阿鸢,你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没和我一起出游了。”
“已经快到了我嫁过来时的季节了吧?”我与羽瞻并辔,突然想到了五年前我第一次踏上这片草原时的情形。
“还有二十多天呢。”羽瞻想了想,道:“那是初秋,现下还算是夏天。”
“嗯,很久了……”我微微一笑,磕磕马腹:“怎么就五年了呢?”
“有五年了?”他一愣:“还真是……那时候至琰才出生呢,他就是咱们大婚的晚上出生的吧?”
想起至琰的母亲殷婕妤在那一夜企图祸害我的事情,我心中不乐,闷闷应了他一声便闭口不言。
至琰却并未受到我的影响,骑着他的马绕着我们小跑。羽瞻叫他多小心,他却全当耳边风一般,尽情在草原上撒欢。
“姐夫,那是你的鹰吗?”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我也不禁抬起头,顺着他的手指看上去。
碧蓝的天空上,有一个褐色的小点正在盘旋,逐渐下降。
羽瞻以手遮阳,眯起眼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随即从马鞍袋中取出牛皮护臂,绑在左臂上,才嘬唇作哨。那鹰便疾扑下来,翅膀在我脸边带起的罡风割得脸好一阵疼痛。
细看,才见那鹰腿杆上竟拴着一个小金环,里头塞着一张纸——原来他是以鹰来传递讯息的,怪道不怕传来消息的时候也传来疫病。
“你取出来看看,告诉我写了什么就是。”他却是向我说。
我展开那纸条,却一时不知如何向他说。
“怎么了?”他见我迟迟不语,催问道。
“您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大汗?”我将那纸条伸到他眼前,他竟也微微皱起了眉。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断裂的纽带
“这是怎么说来着?”我疑惑:“什么冤家?谁是冤家?不过是冬珉贬黜安向礼罢了……”
“哦?”他又看了一眼那纸条,复又责怪我:“眼睛大还看不到东西吗?瞧那黑字下头写的——”
我细细看了很久,才见到那黑字下方用调得极浅的钛白色颜料写着一行小字:“有断左腕女与安氏同行”。
这字小,且颜色不分明,若不逆着光细细查视,根本看不出来。
“这女人是……额勒雅?”我瞪大了眼睛。
“你说呢?”羽瞻笑笑:“我本来是让人把额勒雅给弄到南方去,结果派去的人莫名失去联络了,想有不测,也没往心里去,想不到是被安向礼给弄去了。”
“可断了左手腕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人吧?”
“除了她,难道还有谁值得安向礼在贬黜路上还带着?”
“带她有什么用呢。她还有什么价值?”
他摆出一副思考的面目,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价值……”
“那为什么你会注意到这个?明显是冬珉贬黜安向礼的事情更重要吧。”
“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他总得给昌兴都的瘟疫找个替罪羊,况且安向礼也太有权势了……”他不以为意:“这根本不需要想。但我的眼线用钛白色写底下的字,一定有什么理由。”
“看起来你很高兴?”我无法理解他面上的笑容:“明明是你把安向礼放回去的……”
“对于他们俩狗咬狗这种事我向来乐见其成。”他笑得更爽朗:“我把安向礼放回去就是为了今天。”
“……那现在怎么办?”我一直都没想清这条情报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