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有传闻,当年老皇上本是想立贵妃所出的小皇子为储君的,但是安氏已经将唯一的妹妹嫁给了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君上,所以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就在卸甲山围场故意赶了一头黑熊去惊了小皇子的马……”
“不要说了,这是一派胡言!”我急道,心中却非(提供下载…87book)常明白,这非但不算空穴来风,甚至很可能就是“熊惊皇子”事件的真相。那么在更早之前呢?小皇子的母亲,那位铃贵妃,又为什么会突然死于难产?
后宫女子彼此下药,互相倾轧,这种事绝不鲜见。生育,既是一个女人就此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又是别人对她下手的机会。
宫档中记载那小皇叔出生时极胖大,这样铃贵妃死于难产看起来就顺理成章。正常情况下,铃贵妃身边的嬷嬷会注意她的饮食,不要让孩子长得过大,否则极易引发难产母死子亡。不过,若是那嬷嬷也有什么私心……
铃贵妃可以拼了自己的命生下那个“太大了”的孩子,却不能保证这孩子有命长大。
原来,安氏罪名中的“构害贵人谋陷皇储”,也真的是发生了的……只不过,发生得太早了些。
倘若我是男儿,只怕也早早成了宫中的冤鬼。忆及此,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戏雪见我发抖,便扶我躺下,将被子掩到我胸口。
“殿下,当年可汗受重伤时,便是在西面汗家中养伤的……奴婢看那阿娜塔,长相也与公主您有几分肖似……莫不是可汗病中把她当作了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我呼出一口气:“你今天说的太多了,本宫都想不过来了……本宫想休息一会儿,你在我身边陪着吧!”
忆起那一日初见阿娜塔,除了强烈的反感之外,我亦觉得她长得颇为面善……莫非是真的因为她长得像我?
我睁开眼,让戏雪叫杜伦婆婆进来。
杜伦婆婆听了我的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阿娜塔妃的姓氏……是‘伊岚’。”
这是我今日听到的最让我惊骇的一句话。
父皇说过,我的面貌越长越像母后……阿娜塔与我长得像,便也是与我母后长得像……父皇与母后调笑时,不就叫她“伊岚”吗?难道这个伊岚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姓氏?
这么说,我的母后也许是郜林国的人,且是郜林贵族的女子?那为什么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郜林国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可是若她不是,这样的巧合又该怎么解释?
“去请阿娜塔妃来……本宫有事要问她。”
杜伦婆婆面上显出为难神色:“娘娘,您所在的不是斡尔多城……阿娜塔妃在斡尔多城里呢。”
“……那这顶宫帐是怎么回事?我听到外面的巡逻了,人也不像少。”
腹部又开始疼痛了,我的手抚过伤口,还好,没有血液流出来的感觉。
“这里是可敦城……可汗拨了四百顶帐过来护卫着您,所有重要的东西,也都尽在您银顶帐里,斡尔多城只有二百顶帐了。阿娜塔妃现在想必非(提供下载…87book)常嫉恨您,您还是不见她的好。”
“不,本宫要见她,现在就去请她。”
她突地跪下:“娘娘!可汗重旨,所有和西面汗有关涉的人皆不得进入可敦城一步,所有在可敦城里的人也不得与西面汗的势力有任何联系!违令者包庇者必斩!”
“是吗?……好吧,你且先下去……可汗现在该到哪儿了?”
她哭笑不得:“娘娘,可汗才走了一会儿,女人们连牛奶都还没挤完呢!现在便是行军再快,也才离这里八九十里罢了!”
羽瞻啊羽瞻,你竟然给我来这一手!我闭上眼睛,嘴角却漾出笑意。你是不是怕有人收了西面汗的好处祸害我,或者干脆就是防止阿娜塔来找我大闹,才下了这么一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旨意?可是你不让我接触他们,我怎么才能知道我母后的身世是不是与西面汗有关呢?
貂鼠皮袍
“娘娘?娘娘!”
塔丽跑到我身边,兴高采烈地唤我:“娘娘,您猜猜我拿着什么?”
她的小手背在身后,眼睛闪闪发光,我只知道那东西应该不大,定不会是小狗小羊什么的:“这哪里猜得着?给我看看吧。”
塔丽是个活泼天真的小女孩,长得不算漂亮,但胜在自由洒脱也颇有礼貌,十几天已经和我混得很熟了:“塔丽把可汗的信给娘娘,娘娘赏不赏给塔丽糖吃?”
我扑哧笑出声来:“好塔丽,不要欺负娘娘了……娘娘每天还没有糖吃,你奶奶尽给我吃点儿苦药呢!”
她摇摇头:“不信……那个……戏雪姐姐,她就有糖!她还说糖是娘娘给的!”
我诧异,戏雪一句郜林话都不会说,怎么能告诉塔丽糖是我给的?
塔丽解释说,戏雪拿了一块儿糖给她,又指了指我的大帐。
我哭笑不得,戏雪的意思应该是“好好伺候公主就给你吃糖”吧。塔丽却以为那糖果是我的。
想了想,便告诉她:“把可汗的信给我,我便让戏雪给你糖。”
她果然把信交了过来,我让她拿来放在桌上的毛笔,在她手中写了个“糖”字,告诉她拿这个给戏雪看就会有糖吃。
那信没有放进信封里,纸也只是折了几折,看来确是在战事匆忙时写下的,展开来却是写的我朝文字。
想不到羽瞻还会这个,是担心被人偷看?他的字写得极有力度,笔触如刀锋。粗一看剑拔弩张,整张纸乱七八糟,但细看却颇有章法,只不过,连我也不怎么能看懂他写了什么。细心研读,一个一个字地猜,终于读懂了他这封信。
“爱妻延氏如晤:一别之后,朕甚为挂心,不知你此时境况如何。西面汗偷袭白戎亦得手。朕方至资州,你父皇亦御驾亲征。战事不紧,山阴王士卒围攻资州久矣,士气低落,大破敌军当在近日。盼与你重会,好好将养身体。——夫:布日古。”
这封信写的当真是文白混杂,看得我窃笑不止。
此时,塔丽要到了糖果,兴高采烈地跑回来向我汇报。我趁机问她:“那送信来的人走了吗?”
“阿爸还没有走……是阿爸送信来的。”
“可汗的军队已经和我父皇的会和了吗?”
她想了想:“娘娘的父皇是延朝的皇帝吗?是……”
我起身,写了两张字条递给她:“你阿爸回军中的时候,便把这个带去。这一张给我父皇……就是延朝的皇帝,这一张给可汗。”
她点了点头:“好!”说罢便小鹿一样跑了出去。
“哎!”我叫住她:“你阿爸还给别人带信来了吗?”
“出征的叔叔哥哥们给家里带了信……但是可汗的信只有一封,就是给娘娘的。”
我面上浮现了笑容。
我写给羽瞻的,是四句古诗“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想他也不懂,若是真想弄懂这几句话,大概要去找个延朝的随军文官来了。
写给父皇的,却只是一个问题:“母后是姓‘伊岚’,还是名‘伊岚’?”
将近一个月过去,塔丽的父亲才送回了回音。
羽瞻的字条很短:“花儿等朕回去再陪你采,现下你不许下河,不许碰凉水。”
我失笑,不知道那封信是谁给他翻译的,怎么给译成了我摘了些花儿,还是下河去摘了莲花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