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池虽然答应了他,但随即又说道,“左右不过是一句称呼而已,孩儿不会让父亲为难,反正夫妻之间也是贵在心意。”
云浩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然而抵达出云王城之后,云浩天却没有带着他们回到云府,而是去了一个小渡头,乘着舟去了长息湖上的一座别苑。
——匾额上写了三个字,白云渡。
“这本是我找人修给你的府院,”云浩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儿子一眼,“现在虽然和预想中的不一样,但你们还是先住在这里吧。”
云墨池闻言,心头不觉一酸,想想父亲对自己是给予了多大的厚望,而他竟如此地辜负了云浩天,他就不敢奢求他的谅解。
可是……他抬头看着那块横在屋檐下的匾额,心里的坚定一如往日。
翌日,那个姓方的管事匆匆来了白云渡,说是老爷请三公子马上回去,族中的长老们都到了。
直到此刻,曲绛梅才开始怀疑了什么。
墨池他……好似很得他父亲的信任,否则他年纪还那么轻,云家老爷又怎么会专门让人来通知他回去参加族老会呢?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青龙氏嫡族大老之子,这样一来,只怕我和他之间的路会变得更加不易了……
正坐在房中胡思乱想着,云浩天却忽然来了。
打开门的刹那,曲绛梅也不禁愣了一愣。但云浩天却没有对她说更多的话,只是扔下了一句“跟我走”便旋身朝外面走去。
曲绛梅急忙跟上。
一路上云浩天的脸都是绷得紧紧的,他严肃的样子透着一股威严,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威严。她好几次想要开口问他要到哪里去,但都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她渐渐地感觉到,原来云墨池的生活比她所想象的还要遥不可及。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对她多说,即便当他感觉到她的忐忑时他总会微笑着安抚她,即便,他将白云渡里的那间寝室起名为“曲云斋”。
她还是越来越感到不安,而这种感觉终于在她跟随云浩天见到了云墨池之后得到了现实的印证。
那一天,当她站在楼上透过帷幔的缝隙看到坐在下面众人上位的云墨池时,她呆住了。
久久未能回过神。
“你看到了吧,”一旁的云浩天说,“如果说你以前还不知道云墨池是什么人,那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他不是什么普通的云氏子孙,而是关系氏族命途的一族之长!你觉得,他的妻子可以是这样的你么?你身上的妖身图腾将会是他一辈子的耻辱和隐患。”
不,不……她只是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整颗心就好像落进了寒冬的水里,冰冷到没有知觉。
“他不会是族长……”她想这么对自己说,可是声音却小的像蚊子。
“那你就好好看清楚!”云浩天一把拉过她的臂膀,怒道,“你看看清楚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云墨池,他是什么样的?他的光彩是你所熟悉的么?不,像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见过四神族长的风华!”
她完全失去了招架的能力,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突然到超出了她的所有猜测。她愣愣地站在那儿,泪水却已然落了下来。
“不,就算,就算墨池他是族长,我们也可以在一起的是不是?”她忽然回过神,拉着云浩天的衣袖近乎恳求道,“云老爷,你是答应过我们的,墨池他不做族长我们便可以在一起了吧?”
云浩天看了她半晌,忽然冷冷一笑,抽开了手。
“原来墨池的眼光就是这样。”他说,“你这么个自私的女人又可曾懂得为他打算?他娶了妖骨之人为妻的事一旦传出去,倒霉的绝不会是他一个,就算彼时他已不是族长,但云府上下还是会受株连。我为了氏族和云府计,如果你们不分开的话,我只好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就亲手先结果了他!”
那一刻,她已泪如雨下。
门外,花雨漫天。
“绛梅!绛梅!”云墨池匆匆赶回白云渡,便四处寻找他的妻子。
可是,她不再曲云斋,也没有在水榭和院子里。
“三公子,”晋翁是云浩天特意留在这里伺候他们的,怕的是外面的人多嘴杂。“曲姑娘大概是想出门走走,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也不要太着急。”
他不敢说出曲绛梅是被云浩天带走的真相,因为一旦说出来,以云墨池的性格,他一定会去找云浩天要人的。
这位三公子打小便是这样,平时儒雅懂礼,也不轻易对谁发火,可一旦拧起来,那是谁也拦不住。
“她人生路不熟,又怎么会到处走呢?”云墨池并不相信他是说辞,因为他早已察觉到了什么,“我去找她。”
晋翁正要拦着,曲绛梅却忽然回来了。
“墨池。”她看着他,弯起眉眼一笑。
“你回来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走到了她身边上下打量着,“你,没什么事吧?”
她眸光微闪,扯起唇角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会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个人待着闷了些所以出去走走罢了。”
可是云墨池却好像仍然有些怀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要骗我。那你为什么哭了?”
她微微一怔,还为想好怎么回答,他已经叹了口气。
“我看见外面落花飞舞,就知道是你落了泪。”
曲绛梅鼻尖忍不住有些酸涩,几乎又要涌出泪来。
原来,他的心思竟如此细腻,她从未对他说过的这个秘密,他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发现了……
墨池,我何其有幸,能与你相爱一场。
夜色渐渐深沉,她却迟迟不愿入睡,只是倚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好像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云墨池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你看,今夜不是中秋,可那月亮却是那么圆那么亮。”她幽幽说着,眸中映着流动的月华。
云墨池笑了笑,“所以这是个好兆头。绛梅,你要相信我们很快便能再回去过从前的日子。”
可你的从前,是在这里。
“墨池,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那一株梅树”
为什么?他本以为,她想做的,会是和他一样的人。
她莞尔一笑,“因为,你还可以认出我。”
他心中微微一动,柔道,“可是你要怎么才能认出我呢?”
——我只等着那一个伸手为我拂去尘露的人,然后跟着他的萧曲去寻他的踪迹。
——我的萧曲,只为你而奏。
在这个比梦境还要美丽的月色下,他们都几乎以为,这一刻,已是一生了。
清晨,云墨池从一个没有梦的睡眠中惊醒过来,明晃晃的光亮刺得他眨了眨眼睛。
“绛梅?”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立刻紧张地四处寻找。
但这一次,他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已经走了。”云浩天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像这阴沉沉的天空没有阳光,“从今日起,你就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吧,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
“责任?”云墨池轻笑道,“连对自己女人的承诺都做不到的男人,还谈什么责任?父亲,难道这就是您教我的男子汉顶天立地之道?”
——你要怨我便怨吧。不过你还年轻,大丈夫何患无妻?要承担起重任就应该明白此生会有所牺牲。
“就算我说我不能牺牲她,对父亲来说也不过是置若罔闻吧?”他说,“我要去找她。”
——她既然决心离开你,你以为你能找到么?云墨池,为父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他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云浩天,红着眼眶一笑,“她在你手上,对不对?”
云浩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她已经自毁形灵,在你有生之际她都不可能再化作人形。她已经为你们的未来做了抉择,你还不懂么?
直到这时,云墨池低下头才看见,那落了一地的落英。
仅仅是在第三天,在云墨池得知曲绛梅离开后的第三天,他就做出了一件让云浩天始料未及又措手不及的事。
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