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结束了丧礼之后,天忽然下起了蒙蒙小雨。穿着一袭白色锦袍的奚冰尘选择了在雨中步行。
担心他的云若之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遣走了舍缘,一个人缓步走着,越走越远,从东边的染王府一路走到了西边的靖江湖,最后在石桥上停了下来。
“你过来吧。”他转过头对早已被自己发现踪迹的云若之淡淡说道。
她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之后朝他走了过去。“殿下,小女无心打扰殿下静心的……”
“就站在这儿吧,”他把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她,“就站在这里。你在这儿,本王才会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点点头,“是。”
两个人又再静默了许久,雨点滴答滴答落在伞面上,声音格外清晰。湖面的涟漪也一圈一圈没有停止过。
“谢谢你和清嶺,”他忽然说,“不然的话,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王爷和黛妃娘娘的母子之情,是谁也割不断的。”再度听见他温和的语气,她觉得温暖,却也酸涩。
奚冰尘并没有再说什么,过去的那段日子他是如何被自己的兄长明目张胆地嘲笑,又是如何让自己变得坚强的,他只字未提。
“走吧。”他抬眼看了看渐渐晚下来的天色。
她刚一转过身,却被一个也许是赶着回家的莽撞商贩冷不防撞了一下。
“没事吧?”他手中的伞落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云若之连忙摇头,“都是小女不小心,殿下您用这把伞吧,小女跟在您后面。”她说着就要将自己的伞塞给他。
奚冰尘望着她,忽地笑了笑,摇摇头,“这样就行了。”
他话音未落,便已伸手轻轻拉过了她的手。
她的脸,唰地红了起来。
雨幕中的石桥上,那伞下的一男一女,携着手,渐渐远去。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五章 惜花之意
“你说什么?”
奚冰尘停住了手中喂药的动作,抬眼看着他的妻子。
“臣妾的意思是,如果王爷觉得鸾仪娥不错的话,臣妾可以去请求父皇赐婚的。”鸾姬说的急切,极力想要表达自己并不在意他纳侧室的心情。
奚冰尘看了她一会儿,就立刻明白了什么。难怪,她昨日未与自己商量,就吩咐姮娥阁召回了云若之,他本来也相信这是她的体弱劳累之说,但现在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本王何时说过要纳侧妃了?”那一日拉过云若之的手的瞬间,奚冰尘已在心中暗暗做了要娶她的决定。
除了她,不会是别的女人。
“殿下,殿下对臣妾的好,臣妾都记在心里。”每每看着奚冰尘,鸾姬都会觉得自己太过幸运,这幸运总让她不安,好像一件事太过美好了就会让人感到害怕一样,“但臣妾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成亲多时也没能为殿下诞下世子,即便是为皇室血脉着想,殿下也该考虑纳妾的事了。”
虽然过去她也有说过要让自己纳妾的话,但这一次的时机,实在是太合乎他的心意了。
他淡淡一笑,正要说话,舍缘忽然急急跑进来说是奚琮瑕派人来传旨,要召他觐见。
会是什么事?奚冰尘习惯性地在一个瞬间里猜测起了他父亲的圣意,想是如果说的是一般的公务,他也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奚琮瑕谈谈自己纳妾的事。
走到门口,恰巧遇到前来看望鸾姬的鸾菀嫣。
“见过王爷。”她嫣然一笑。
奚冰尘打量了她两眼,发觉她今日看上去似乎比往日更有风貌了。于是扯起唇角笑道,“鸾仪娥辛苦了。本王刚好有话要对你说,这会既然碰上了,那本王就直说了吧。”
鸾菀嫣笑得更甜了一些。
“明日起,仪娥就不必再往染王府跑了。”他用一脸温润的笑意,说出了拒她于千里之外的话,“鸾姬她身子不好,要治愈并非一两日的事,但仪娥的主位却并非只有我夫妻二人。所以本王认为,就不必继续劳烦仪娥了。”
“殿下言重了,臣一点也不麻烦,”她知道他是有意避开自己,“姮娥阁……”
鸾菀嫣本来想说姮娥阁的女官无论侍奉哪位主位都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但奚冰尘却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而且,”他忽地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鸾姬她身子弱了,耳根子也就软了不少。本王希望她好好休养,而不是被有城府之人的言语摆弄。何况,本王的事,她也管不了太多。鸾仪娥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本王的意思。”
奚冰尘的唇角淡淡勾着,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说暮狻?br />
他,是在警告她。
御花园里的风有些大,在布满阳光的天气里,显得倒也惬意。
奚冰尘走在奚琮瑕的身边,父子两在谈论了一些简单的政务之后,走进了揽香亭。
“冰尘啊,”奚琮瑕轻轻啜了一口盏中的香茗,看上去很随意,“前段日子云若之在你的府上做侍读女伴,听说你们夫妇和她的关系都很不错。”
奚冰尘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奚琮瑕开口,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到了云若之。也好,这样便可自自然然地将话题引过去了。
“是啊,云淑娥的确是敏捷聪慧,蕙质兰心,”和上次提到她时不同,这一次奚冰尘毫不掩饰地夸赞了他,末了还加上了一句,“儿臣和鸾姬都很欣赏她。”
他想,这样父皇应该明白了吧?
“恩,那就好,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奚琮瑕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又故作神秘地对他低声道,“朕想把她许给江王,你看如何?”
奚冰尘刚刚触到茶盏的手,忽地顿住。
那一刻,四周一片寂静,他只听到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的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奚琮瑕狐疑地看着他。
“啊,没……没什么,”他用力扯了扯嘴角,“可是,清嶺他愿意么?他不是一直很宠爱他那个侧妃吗?”
奚琮瑕笑着摆摆手,“他那是孩子心性,有什么不乐意的,朕看他和云若之好得很呢。最近皇室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确需要办办喜事了。其实早一阵楚姬就曾经上疏,要朕再给清嶺张罗门亲事,纳个侧妃,朕当时感念他们母子不容易,所以就未曾考虑,一口答应说要给他娶个正室。可是四神族哪里能是那么容易把自己女儿送进来的,身世太差的,朕又舍不得委屈江王,加上他当时要死要活地反对,所以才暂时搁置了。”
“那为什么会选中云若之?”奚冰尘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他的父皇永远也只顾着死掉的大哥那一家人。
“她么,”奚琮瑕笑笑,又叹了口气,“是各方面都合朕的心意。一来,是她人才出众;二来,是朕听说她在回宫前已经为云墨池的事和家人闹翻了,如此,要将她许给清嶺便无需过云氏嫡族一关;这最后么,除了是清嶺和她亲近之外,朕也考虑到她很适合清嶺,这个孩子,需要这样的女子为妻。”
奚冰尘越听越觉得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不,是冰水,比寒冬腊月还要冰冷百倍!原来奚琮瑕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分析,这种种的因素让云若之变成了最适合奚清嶺的女人,就连众叛亲离也成了她的价值,真是好笑!奚冰尘不是没听过坊间关于云若之的传言,他知道,奚琮瑕的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想把云若之的福气给那个痴傻的奚清嶺!
奚冰尘看着他父皇那张写着满足的脸,痛愤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说不出口了。
奚清嶺刚一走进花厅,就从他的母亲楚姬和侧妃的眼光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母妃,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