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廉价低俗的香水味,自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如美酒般成熟芳醇的好闻味道,轻易地安抚了他方才作呕欲吐的胃。
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令他几乎错觉方才的遭遇乃是恶梦一场罢了……脸庞不由得轻轻扬起一抹带着叹息的安心笑容。
……呃,是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毫无前兆地,被人用手指轻抚脸颊的粗糙感触,令异常敏感的官狁吓到也似的立刻睁开因稍作休息而半垂下的眼帘。
怔楞地望着眼前人,吃惊不已地发现用手指无礼地碰触自己脸庞的,正是方才让座给自己的那名好心的陌生男人。
「你是……小狁?」陌生男人脸上露出比他更惊讶的神色。
方才随意往下一瞄,见少年浅浅一笑,露出单边酒窝明显特征,他当场楞住了,简直不敢置信会这么凑巧地于公车上遇见他,若非少年细致的脸庞轮廓依稀还可令自己辨识出当年那名可爱小孩的影子,他还真不敢这样断言。
「呃?」居然叫自己小狁……这人……认识我吗?官狁抬眼望着陌生男人,感到无比疑惑,然而经过不到几秒钟后,眼眸不由自主地逐渐睁大,困惑化为纯然的喜悦色彩。
官狁情绪异常激动,兴奋地低喊出声。
「小舅?你是小舅?」白晰而冰凉的手指,激动地覆上抚触自己脸颊、比自己修长有力许多的厚实手掌。
官狁紧紧抓住他的大手,高兴得不能自己。
母亲最小的弟弟,叶家四个小孩中唯一的男孩子,排行老四,故名肆尧,叶肆尧。
自小性格叛逆难驯,年满二十岁之时,便自作主张地偷偷办理休学,背起一只简便的行囊远赴欧美,从此与叶家断了所有音讯的叛逆幺子。
官狁还会记得他,是因为这个每次一见到自己,便会巴着他整天不放的亲人实在令向来无感的他印象深刻极了。
终于察觉到小舅离开后,可能永远不会再来家中逗弄自己玩闹时,官狁甚至比母亲还感到难过……「答对了!」叶肆尧开心地笑咧了嘴。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便认出自己来!不枉费他多年来不想念父母、不怀念故友却惟独对这名可爱小外甥念念不忘。
知情的好友,还曾嘴贱地损了他几句:「你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还有恋童癖,啧啧,无药可救了!」现在想来,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小狁,你戴着这副丑丑的眼镜差点害我认不出你来。」
官狁低声抗议:「小舅才是得好多!」谁料得到当初那个意气飞扬、活泼好动的少年,穿上西装后,竟转变得如此成熟俊帅,活脱脱一副社会精英的英挺模样。
与母亲娇柔的容貌大相径庭,叶肆尧有着一张精悍而狂野的俊帅脸孔,扬起笑容时,充满纯男性的迷人魅力。
如今他已经褪了当年的青涩,完完全全是个担得起重责大任的成熟大人了,而自己,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
相隔七年的重逢,两人都变了不少……若单论外貌而言。
官狁张大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发觉自己的身躯竟然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一向冷冷淡淡的他,初次尝到何谓久别重逢的喜悦。
眼前这名男人,或许勉强可算是在这世上除了祖父之外,唯一一个真心疼爱过自己的人了。
可以说,官狁一见到他,就下意识地全心全意地信赖他了。
第三章
「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
叶肆尧低沉的语调有着深深感叹,没想到过了整整七年,还能听到他轻喊自己小舅的声音。
若非将车子送去维修而暂时改搭公车上下班的话,或许自己这辈子再也无缘遇着这曾被自己深深疼爱着的小外甥了吧。
「我也是……以为再也见不着小舅了。」
官狁撒娇似的用双手轻轻抱着他的结实臂膀,以几乎靠在他胸膛的近距离仰视着他。
感受到他话中浓浓的怀念之情,叶肆尧不禁微微一笑,低着头,怜爱地凝视官狁从小到大几乎没变过的深褐色头发。
「我本来就不打算再回来台湾了。」
「那……为什么回来?」
「因为……在异国流浪太久,终于无可避免的患了思乡病。」
叶肆尧低声说着,有丝难为情似的缓缓露出自嘲笑容。
异国的天空,对自己而言,始终过于遥远而陌生。
所以,一有机会回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了行李。
「那小舅不会再离开了吗?」官狁满怀期盼地询问。
呃,他该老实说吗?叶肆尧沉吟一会儿,轻点了下头。
「嗯,不会。」
暂时不会。
其实,他明年二月底等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后就会离开台湾了,但官狁隐含盼望的眼神却令他说不出口。
听见他肯定的回答,官狁不由得露出全然无防备的安心笑容,青春洋溢的迷人笑靥,令叶肆尧原本平稳的心跳莫名加速了几拍。
啧啧,挺有未来女性杀手的架式嘛!「小舅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啊!我该在这里下车了。」
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叶肆尧颇为懊恼地蹙起眉头表示。
唉,与故人重逢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小舅住在这附近?」
「嗯,就在前面一点的地方。」
「那……再见。」
官狁低头着,干脆地放开他。
他还是没变,跟以前那个与可爱外貌不符合有着孤僻性格的小孩一样,不爱粘着人,叶肆尧不由得暗叹口气。
「再见。」
只来得及递去一张打上目前暂时居所的地址及电话的名片,叶肆尧欲言又止,然而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再度轻叹口气,迈步顺着人潮准备下车。
父亲走了,母亲走了,小舅他……也走了!不知为何,官狁蓦然强烈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望着一点一滴靠近门口的高大身形,向来空洞无神的眼眸,清楚映入男人离去的修长背影。
在这里就分开的话,他们也许永无再次见面的机会……不知为何,官狁心头突然涌上这抹强烈的预感。
他不清楚自己想在这名也许已算是陌生人的身上寻求些什么慰藉,官狁只知晓,他现在不想一个人独处,强烈地知道!抓着叶肆尧给的名片,强忍欲呕的不适感,官狁紧咬下唇,痛下决心霍地站起身来,双手不住推挤开对他皱眉的乘客,越过重重拥挤的障碍,在公车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官狁跳下车板,安然着地。
叶肆尧站在路边,饶富兴味地低头审视现在只比自己矮半颗头,面露不安及乞求神色的少年。
他知道他一副像只遭人遗弃的可怜小猫模样,很轻易地便会勾起男人埋藏心底深处的怜惜之意及……欲望吗?他一定不清楚……啧啧,未来的女性杀手兼男性杀手……叶肆尧突然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因为有着这么一位极富魅力的外甥而深感骄傲。
「有什么事吗?」叶肆尧声调轻柔地询问。
用力摇着头,官狁紧紧抿起双唇,不知该如何向他诉说自己此刻迷惘不已的思绪,他的行径从来没有这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