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家!」看着眼前男人慢条斯理穿衣服的方式,官狁俊秀的眉宇间逐渐浮上一丝焦躁般的不耐色彩。
「危险。」
简洁两个字便回绝他的提案。
果然又是这个理由!官狁认命地轻叹口气,为了自己想一个人搭车回去的坚持,已经不知和男人吵架、冷战过几次,然而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妥协于这个男人沙文主义式的强硬作风之下。
女人才需顾虑到晚上搭车的危险性吧?不过,若他够诚实,他会承认自己还满感激男人霸道的体贴吧。
虽然屡次麻烦昏昏欲睡的男人载自己回家而觉得很过意不去,但官狁仍每次都坚持要在晚上九点之前赶回家,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不想添给男人及自己麻烦,或是给街坊邻居们增加嚼舌根的话题──虽然官狁并不真的认为那群头脑简单的欧巴桑会有察觉他俩之间有着不洁情事的敏锐观察力。
这一招,最主要是为了防止那个负责照顾自己的佣人婆婆产生怀疑。
佣人婆婆是祖父派来照顾自己的,专职负责洗衣、打扫、煮饭,但是,难保她没暗地里接受祖父其它指示,例如,监视自己。
哼,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要逃走,逃到任谁也找不到的天涯海角,官狁脸上出现一抹仿佛醉了似的酩酊神情。
被视为不敢面对现实的逃兵也好,无法承担责任的废人也罢,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走得远远的。
「在想些什么?」男人低沉而富有特殊磁性的嗓音,在官狁细致的耳廓处响起,唤回他神游太虚的神智。
靠得太近的耳语,在官狁周遭旋绕起魅惑的低沉回音,不期然引起他的身躯泛起一阵熟悉的战栗。
「没什么。」
官狁给了他一抹缥缈的微笑,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毛适时遮掩住会泄露太多心思的瞳仁。
「是吗?」男人还以一笑,聪明地没继续追问下去。
近距离审视着少年,修长而粗糙的指腹不觉深感怀念地轻贴上他的脸颊,磨挲着他脸颊上那唯一证明他还是以前那个可爱小孩的酒窝。
七年,不算短的分离岁月,将官狁由一名可爱小孩蜕变成一个身上带有浓浓忧郁色彩的青涩少年。
变化之剧烈的,曾让男人差点认不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官狁,就是那个自己以前极为疼爱的小外甥。
或许是道德感比寻常人来的浅薄,重逢的那一天,他没有推开眼露求救讯号的少年朝自己伸出的纤细手臂,拥抱了他。
男人知道少年并不爱自己,只是……需要自己的安慰罢了。
就像他小时候学走步不小心跌倒擦破膝盖皮而哭闹时,自已站在他背后,轻拍着他的背脊,给予抚慰一样。
只是,安慰的方式不同罢了。
「看什么?」官狁莫名其妙地抬起头。
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没什么。」
男人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学官狁方才回答问题的语气,得来他一记不客气的白眼瞪视。
「幼稚……」嘴里不满地嘟嚷了声。
真奇怪自己当初怎会觉得这男人既成熟又稳重的?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十足童心未泯,常逗弄得自己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走吧,我载你回去。」
低语的同时,男人恶作剧似的,在官狁白晰滑嫩的颈项留下一枚带些情欲及疼惜意味的吻痕,得意地看他着恼的羞涩模样,而后伸手扯他站起来。
「……小舅!」抬手摸着仍是烫热的后颈,在同侪中显得既早熟又乖张的官狁,只有在男人故意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吻痕时,才会露出动摇的羞态。
男人朝他露出一抹无赖笑容,令官狁顿时为之气结。
明天只好在制服内套上一件高领衣服了!官狁恨恨地心想。
不知为何,男人似乎特别爱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常会趁他不注意时偷袭他的敏感处,或时不时在他身上留下一枚枚见不得人的火辣印记,拜男人所赐,他在同侪间被流传着比以前更严重的谣言。
夸张一点的,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曾看到自己在街头「卖」。
心里有些底,那是男人性致一来,迫不及待在放学时间就开车接他来这间公寓亲热时,不小心被同校的人看到了吧?明明不是事实,也没有经过求证,却被传成那样,真令人怀疑那些人平常脑袋里头都装些什么?豆腐渣吗?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身上穿著高中生制服,出入却被一名开着高级跑车的成熟男人悉心接送、与他在高级餐馆一同进食,偶然看到的人,不大起疑心才怪!所以,自己才不希望老是麻烦他接送啊……其实官狁自行搭公车来这间公寓的话,顶多只要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好了,可男人却没一次同意过,比自己还要固执己见好几百倍。
为此,官狁心烦意乱了好几次。
与这男人亲昵无比的关系,他绝对不想曝光──因为这段危险关系就像蚕丝线一般地异常纤细、而脆弱。
官狁绝对相信,依男人理性大过于一切的头脑,一但判断出事情曝光后会为两人带来的伤害程度有多大时,他一定会毫无犹豫地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吧!毫无理由地,官狁就是这么确信着。
所以官狁总是带着如在梦中的心情看待两人相处的时光,因为他心底很清楚,无论如何祈求不会实现,与这男人分道扬镳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送我到这里就好了。」
距离住处尚有十公尺远的地方,官狁照惯例开口要求下车。
「晚安。」
男人将车子停妥路边,解开门锁。
「晚安。」
官狁推开车门,干脆地离去。
「等等!」男人突然快手挡住差点关上的车门,一把扯住他的手腕。
「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官狁神情困惑地停下迫不及待回家的脚步,弯下腰,将头颅探进车内询问。
「你忘了……这个。」
男人朝他微眨眼,倾身上前,在他平滑而白晰的前额温柔地印下一吻,留下长辈宠溺小孩般呵护似的无穷余韵,接着放开他的手腕,目送他离去几秒后,男人随即驾车扬长而去。
官狁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了几步便倏地停在原地,确定不会被男人察觉后,才缓缓转过头,凝视着一束如银色光芒疾驰飞去的车影消失在巷尾。
始终,无法开口对男人诉说想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依恋心情……因为不想被人嫌烦,绝对不想……过了不知许久,当露出衣服外的肌肤开始染上夜晚的寒意时,官狁才缩了缩脖子,心情沉重地转身踱步回去那个硕大却显得空洞无比的大宅。
昔日象征官家权势的豪宅,在朦朦胧胧的淡黄色月光笼罩下,隐约散发出一股淡淡人去楼空的悲凉气息。
门扉轻启,年代已久的红色铁门发出辄辄声响,令周遭显得更是孤寂。
「少爷。」
似乎早算准了他回来的时间,佣人婆婆总在最适当的时刻出现,神态温和地为他开了门。
只要主人平安回来,过问主人方才去哪,并不在她的职务范围内。
官狁心下明了,佣人婆婆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晓得,所以,不需露出声色,平静的打声招呼就好。
「我回来了。」
官狁朝她点点头,算是感激她的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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