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为什么啊?
他的表情让我惊异。我再度说不出话来。他说因为这是事实。
我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像是要死掉,觉得做了一个长得不像话的梦。可是具体梦见的是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
妈妈叫我起床,其实我早醒来了。我坐起来发现手腕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圆纸筒。真是奇怪,我昨天应该没有把什么东西挂到手上吧?
奇怪归奇怪,这纸筒子还蛮好看的。我把它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张卷起来的小画。我把画纸打开来看。
有一瞬间我像是要哭出来了。真是奇怪,一只好看的鸽子也不至于让我哭出来吧?
画非常精致。万花丛中一只飞翔的白色鸽子。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妈妈在门外又叫了我一遍。我边答应着边把皱巴巴的衣服穿上。我又小心翼翼的把画卷好装起来放在书桌上,之后走出卧室。
我看见客厅里洒满阳光。蓝蓝的天空中一群美丽的鸽子在无声的飞翔。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非常温暖。
时间不早了,我快步走进浴室刷牙洗脸。我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至于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我想可能与那幅画有点关系吧。
一切都是老样子。我的生命毫无波澜。我究竟失去了什么?我想只能在若干年后想起了。
THE END
五 消失
不知道是否一个人呆久了就会喜欢黑夜甚过白天,似乎方就是这样。时常半夜出来在阳台吃稀饭,看着黑暗静谧的城市,安静且美丽。没有人潮没有喧嚣,只有手中端的半温的稀饭。他在里面放很多东西,红豆花豆绿豆,时常熬成粘乎乎一大锅,他也不嫌。只是一口一口地把它们吃到胃里,再慢慢消化。
方谈过许多次恋爱。从初中开始谈。谈到现在心已经空了,没有力气再去谈了。没有热情再去爱了。于是他时常想找个人结婚算了,可是结婚是多么的令人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象。
有时候在看见某一个女孩的时候他会想起曾经的某某,但也只是一霎那而已。回忆太多他尽量不去回想。或者说他是逼迫自己不去想。因为在今天的他看来,那些爱情都只是千篇一律。
他的卧室里挂了一幅很大的肖像画。笔触凌乱,色彩明丽。男孩的眼睛湿润忧伤,下颌清秀尖细。美好而脆弱的少年。这是他多年来唯一带在身边不愿丢的东西。他知道,里面承载着他所有的感情。
辛月只在蓝色秀里挂她的画。一向用笔凌乱,却只钟爱蓝色。喜欢把紫色混进湖蓝里配。这种蓝色不是那么透明,有些许厚钝感。她很少画人物肖像,但是在情人节期间画了六张,却不用蓝色。突然喜欢黑中带红的色调。而阳天看上的,只有那张有着蓝色眼睛的男孩。画中的面庞清秀脆弱,褐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睛低垂着,有少年独特的忧伤。
阳天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方,那个不曾有如此眼神的英俊坚强的年轻男人。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想把画偷回家里。她设想了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这清秀的脸忽然飘落到地板上。
画框散了一地。阳天慌乱的卷起画轴,走出大门。
方上初三的时候学校改建,把初三的教室改在高中组里。他的教室正对着高二三班。他看见几个瘦高个子的女孩站在一起,看起来感情很好。忽然一个短发女孩看向他这边,并叫大家来指着他看。
他很惶恐,也不敢走开。他第一次看到辛月。窗子外的阳光照射她显黄的头发,沉默的金黄。她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声音。
陆凌凌指着小男孩,陆凌凌说快看他很帅吧,我注意他很久了呢,哈。现在竟然跟我们同层呢。
之后她竟然大胆的跑过去开始了她乱七八糟手舞足蹈的自我介绍。辛月沉默的收拾了书包,叫了陆凌凌要不要回去。方听见她沙哑的声音。陆凌凌拉着方走过来介绍辛月。方看见辛月冷漠自持的虚假笑容。
她长期隐匿般的苍白肤色,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不太真实。
教室已搬好。方靠在辛月站过的地方。高二的女生,大他应有两年以上。阴暗的走廊。阳光突兀的从窗外照进来,只有一小块亮而已。他置身阴暗光影中,窗户似乎变为金黄。耀眼光彩与阴暗走廊自然融合在一起,有着沉郁的美丽。他靠在教室门口,却看见从楼口上来的辛月。
方再度惶恐起来。她的脸一半沉浸在黑暗之中,声音沙哑低沉。方看着她的白色衬衣,他不敢看她的脸。
下课了陆凌凌要来找你吃饭。你等她一下先不要走。她说话时脸上挂着虚假的微笑。
方惶恐的点头。
多年来方一直都记得这笑容。漠然的眼睛和弧度刚好的嘴唇。如此训练有素的虚假笑容。
方由惶恐转为厌恶。他渴望窥探辛月真实的表情。他渴望看见她真实的面容。
辛月回到家,桌子上是妈留的钱和条子。她把钱拿走,条子扔进垃圾篓。进卧室打开音响。多丽阴郁明亮的声音。她躺在床上扭头看夕阳。看了约十分钟起来换衣服,关掉音响,去秘星罗找吴四。
吴四喜欢把颤音调到让人震颤的程度。喜欢红色脏的纽巴伦跑鞋。喜欢喝放进很多豆子的稀饭。
辛月不懂对吴四是否是爱。他们之间最多的是吵架生气和好再吵架。剩下的就只有沉默。他们认识三年。辛月初二升初三的假期认识他。这三年已把她折磨得失去知觉。她感觉自己在慢慢坚硬。刚开始的时候她会哭,会在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会抽很多烟喝很多酒,会暴躁的发脾气,会时时喜怒无常。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只是平静的看着持续三年的感情,不吵闹,不发泄。她已学会平静地接受一切。
她体会着自己坚硬的过程。
中考结束,她还在加课。方来到学校门口等她下课。她和陆凌凌一起走出来。她看见阳光下的少年,稍显金黄的发色,已经长到领口。风吹起他的头发,她看见那样的忧伤。
她看着阳光下干净清瘦的少年,这许许多多的忧伤、痛苦、甜蜜,她想起三年间的所有过往。她不断的想着吴四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她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方看见辛月潮湿敏感的眼睛,他以为辛月会留下泪来。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辛月的表情如往日一样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如此平静。
辛月靠在木门旁抽烟。她没有进去。夜间清冷的城市。没有人潮没有喧嚣。她听见单车轮子擦着路面的声音。她感到头痛。这种痛开始蔓延至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辛月听见脚步声,她抬头却看见方。她下意识的把烟丢在背后。
方看见她的微笑。漠然的眼睛和弧度刚好的嘴唇。如此训练有素的虚假笑容。
方不再看她的脸。方问她为什么不进去。
辛月没有回答。她站起来,眼睛望着他的单车。
良久她开口说话。这么晚你不要在外面逛。回家去。
他松开单车,推开雕花的大门。
吧台旁边的男人盯住方。方看见他的黑色T恤,边缘已经起须的旧仔裤,红色脏的纽巴伦跑鞋,零乱漆黑的短发。十分漂亮的男人,却是一片混沌。
方已确信这男的与辛月有关。
辛月走开后,男人收回目光。辛月示意方坐在她身边。辛月挑最中间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唱歌的女人。
他问辛月,那男的叫什么。
辛月没有回答。方亦不再说话。他盯着吴四,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吴四的样子。颓唐而傲慢。混沌却美丽。他相信这个男人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以他令人痛苦的方式,付出着所有的感情。
方照旧趴在阳台上喝稀饭。他没有再想过自己的曾经。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伤。多年前的痛苦现在回想亦是让自己重新经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忘记曾经这许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像是深渊,将他推入无尽的黑暗,使他不得轻松。
只是记忆中她的容颜,严肃清俊沉默,就这样一直存在着。
吴四说我想去南京。他又抽烟。他的头发很久没有认真修理过,发梢已遮住他的眉毛。辛月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回来吗。辛月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