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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他的脸色突然变了,把伞朝她手里一塞,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马荆棘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他跑,刚出校门,就看到不远处正打算过马路的蔡老师和她的未婚夫,以及他们背后的——孙磊。
不对,那不是孙磊,那只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怨灵!
没有好看的笑容,没有温柔的眼神,马荆棘看到的是一张没有形质的脸,狰狞而扭曲。
他的手正慢慢伸向背对着的两个人,近处一辆公交车正赶着最后几秒钟绿灯呼啸着冲过来……
“不要啊!”
马荆棘失声尖叫,却被白初一拎住衣领像丢垃圾一样丢回去:“在学校里待着不要出来!”
她踉跄了好几步才站定,抬起头正看到白初一伸出右手,她以为他又要从异世界取出那支拉风的镰刀,但他只是翻过手腕结了一个风印——这和前两天的水印不同,街道上立刻刮起一阵极为凌厉的狂风,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让孙磊的身形晃了晃,分神之际,公交车已经开了过去,通行灯转成了绿色。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浑身升腾着黑气的怨灵转过头紧紧的盯着白初一,阴森森的问:“你是什么人?魂术师?”
“不是。但我可以让魂术师来收你。”
“多管闲事!”怨灵桀桀怪笑,足不点地的飞了过来,浑身黑气浓郁的几乎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
白初一连退了几步站到校门的阴影中,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ipod,对着孙磊按下了播放键。
没有耳机,马荆棘什么也听不到,但孙磊却好像听到了,一张原本就有些扭曲的脸更加失了形状,周身的黑气时强时弱,看得出十分不稳定。
他低吼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白初一还是那般淡淡的语气:“魂术师的镇魂咒。”
“你去死!”
他扑过来,身形却在一瞬间涣散不成形,扯成了丝丝缕缕的黑气,随风轻逝。
马荆棘只看到那双眼睛,透过一层层怨毒阴鸷的黑雾,她看到了一种叫做“伤痛”的东西。
往事如梦
孙磊没有被收魂,因为白初一不是魂术师。
当然,他本来就是死人所以也不会死。
他只是一时被镇魂咒打散了怨气,第二天气息重聚还是会出现。
马荆棘后来也很好奇的听了听白初一放在ipod里的镇魂咒,只是一个非常轻柔非常销魂的声音念了一串听不懂的咒语,这声音是凤鸣无异,她不是鬼魂,当然对这些咒语无感。
她笑得很猥琐:“白初一,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听着这个才能睡着?”
他却说:“小碎昨天帮我去凤鸣那里录的。镇魂咒不能外传,等一下还要用这个去把小碎换回来,你快点还给我。”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小碎不在。
她一边乖乖的把东西还回去,一边笑:“明明说了不帮我的,你这人还是挺仗义的呀。”
他看了她一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她已经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因此哥俩儿好的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回家吧,我请你喝奶茶。”
×××××
第二天,马荆棘总觉得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她挣扎了半晌,还是决定去看一看那个花园。
经过一夜的雨,小径上的紫藤花落了一地。马荆棘踩过数径残花,觉得很是不忍,一抬头,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缩在了树藤的角落里。
她的心里一跳,说不出的感觉,却并不害怕。
他还是穿着灰色衬衫黑色背心,白皙的面孔布满了黑气,身体蜷成了一团,恶狠狠的看着这时候出现的不速之客。
“滚开!”
她摇了摇头,蹲在他面前:“孙磊别这样,蔡老师看到了会难过的。”
他一怔,眼中又重新升起残戾之气。
“蔡贤君去死!”
“孙磊!”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低叫起来,一只手朝她伸过来,指端黑气如蛛丝缠绕,“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说我!”
她动弹不了,脑子里一晕,失去意识前的反应是,早知道就把白初一一起带来了……
恍恍惚惚中,她似乎进入了一场梦境。
青葱校园,暮春时分,男孩从教室边经过,看见里头一个正在做值日生的女孩子正坐在课桌上晃荡着两只脚唱梅艳芳的《胭脂扣》,她留着短短的童花头。
那声音虚渺而清幽,传进了她的耳中,仿佛也传进了男孩的心里。她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心里某处咯噔一下。
男孩走上前去说,你好。
初遇未必就那么惊心动魄,却对每个人来说都刻骨铭心。
又一年暮春,紫藤花开千树,女孩测验得了七十分,一个人跑来小花园里哭,她不喜欢语文,最讨厌写作文。七十分……怎么上大学?
男孩的身形抽长了些,斯文清秀的脸。他是班上的学习委员,门门功课都在前十名。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怕她觉得自己矫情,却又不放心,于是攒了块手帕站在她背后,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最后天色晚了,女孩回过头看见他,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像烙印一样深刻。
他教她,越是害怕的东西就越要花更多的精力去对付,直到有一天不再害怕为止。
其实他还想说: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怕!
最后一年的暮春,他们相约在原处,男孩有些笨拙窘迫的握起女孩的手说:“蔡蔡,我们考同一个学校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脸很红,漂亮的好像初生的朝阳。
他说:“以后我们就上同一个大学,一直在一起,一直都不要分开。”
那一刻花香浓郁的叫人窒息。
他想吻她的唇,最后却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他觉得最美好的东西应该留在最值得的那一刻。
少年的承诺认真而执着。从此他开始帮她补习,替她制定学习计划,不管什么问题都会反复解说,直到她弄明白为止。
但是那一年夏天,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考试之前他鬼使神差的生了一场病,好不容易上了考场,考完之后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
那一天零点的电话热线,成了他的噩梦。
蔡蔡如愿以偿的考上了约定好的学校,但他的分数连一个二流的学院都进不去。太大的落差让他的世界一下子崩毁,未来一片模糊。
他忘了所有的承诺。马荆棘随着他的身影跑过一条条街道,跑过一幢幢房子,最后停在了教学楼的五层。
他爬上了栏杆,连停顿都没有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