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石买了几种营养液,又买了一提兜水果,凭购物付款单,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博士王岳父住的病房。博士王的岳父和妻子都不认识程铁石,见这个陌生人将一大堆礼品放到床前,惊诧地瞪大了双眼。程铁石认识博士王的妻,是从博士王家墙上的照片认识的,见她疑惑地盯着自己,一脸问号,急忙自我介绍:“我叫程铁石,是博士王的朋友,您就是陶敏吧?”
陶敏连忙起身让座:“你看,你是他的朋友,大老远都知道来看看,他倒好,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打手机也不接,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忙些啥?”
程铁石明白了,博士王的妻子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心里着急,嘴上却不敢说博士王失踪了,只好说:“他最近很忙,主要是手头有一个案子比较棘手,牵扯了许多精力,经常要往海兴跑。”
陶敏奇怪地问:“他不是不代理案子了吗?怎么又办起案子来了?”
程铁石只好说:“这个案子是我的,他纯属朋友帮忙。”
当事人就站在面前,陶敏不好再说什么,顺便问起程铁石的案情,程铁石心里非常着急,没有找到博士王,又不能向陶敏打听,她反过来还要打听案情,只好简短直说,扼要地将案情给陶敏讲述了一遍。陶敏还要再问详情,博士王的岳父打断了她:“陶敏,你就别再问了,这个案子该管,一个金融,一个司法,是立国的命脉,这两个行当都烂成这个样,了不得,会亡党亡国呀。”喘了几口气,老人又对程铁石说:“同志,这个官司你一定要打到底,从你讲的情况看,无论是银行还是法院,背后都有摆不上台面的事儿,这不仅仅是一场官司,我想永寿接受这个案子的原因就在这里。你见了永寿告诉他,别让他来看我,我没啥大问题,老病,哮喘,年年入冬就犯一场,不要紧。”
《越轨诉讼》第四章(7)
老人的话让程铁石感动,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连连点头答应。见老人的病不要紧,程铁石也放了心,告别了陶敏和老人,出来又搭上公共汽车往城里赶。回来的路上,程铁石再也无心观赏车窗外的景色,他心里忐忑不安,反复推测着博士王的去向。根据他对博士王的了解,博士王绝对不是那种办事顾头不顾腚的人,他非常精细,也许是专业养成的习惯,思考问题,处理事情向来是光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即便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他也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难道他发生了不测?这个念头冲进程铁石心里,他觉得自己象是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寻找各种理由排除博士王出事的可能性,竭力驱除心头不安的阴影,不安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像墨汁撒到胸膛里,阴影在他心头不断蔓延,他设想种种可能性,想得脑袋麻木神经疲惫到了极点。
下了公共汽车,程铁石又急急忙忙朝博士王家赶,腿迈得飞快,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博士王已经回到家中,自己只是虚惊一场,没事自己吓唬自己。可是,博士王家的门依然紧闭,敲了半会儿,并无人应门,依然是对门邻居探出头来告诉他,人还没回来。程铁石产生了精疲力竭的虚脱感,他无力地在楼梯上坐了下来,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博士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落日的余辉透过楼道的窗口软软地抚摸着他的面颊,痒痒地,暖暖地,他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通红,阳光似乎穿过了眼帘直接流进了他的心里。因与博士王失去联系而产生的烦恼似乎也被这暖暖的阳光驱散了不少。
“朋友,你找谁?”
程铁石被惊醒,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眼前站着一男一女,手里都拎着包,看样子是才下班回家,他们后面还站着两三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这几个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程铁石尴尬地站起,指指博士王的门。
“噢,等人,不然就到家里坐吧,博士王跟我们都很熟。”下班的男人发出邀请。
跟人家素不相识,又不知道博士王何时才能回来,程铁石不好到别人家打扰,说了声“谢谢,我不等了。”匆匆下楼。
找不到博士王,又累又饿,程铁石只好回旅馆。还没到旅馆远远就看见旅馆门外停放着博士王的摩托车。他顿时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旅馆,博士王正坐在门厅的破沙发上闷着头抽烟。
“你总算回来了,”博士王扔掉烟头,站起身说:“我整整等你一下午,黑头这家伙也不知跑到哪去了,你干啥去了?黑头没跟你在一起?”
程铁石说:“我还正想问你呢,从昨天到现在,我找你都找疯了,今天还跑到你岳父家,一直追到医院,对了,你岳父住院了。”
博士王揪住程铁石的袖管,一边往房间里拽,一边说:“我岳父没事,老毛病,犯了送到医院修修就好。倒是你有大麻烦,咱们先进屋再说。”
程铁石听了这话,心里发毛,急忙唤来服务员打开房门,两个人进了屋,还未坐定,程铁石便急切地问:“出了啥事?有什么麻烦?案情又有变化?”
博士王说:“你先别急,先给我弄点茶水,这个破旅馆管得倒挺严,说破了嘴也不让我进房门,一下午真把我渴坏了。”
程铁石抱歉地说:“真的委屈你了,我这两天找不到你也真急坏了,还真怕你出什么事,这下好了,总算一切正常,只要你没事就好。”
博士王倒在床上,把身子舒展开,长长出了一口气才说:“你怕出事,还真就出了事。你知道我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程铁石把泡好的茶水递给博士王,博士王吸溜吸溜地喝着,烫的龇牙咧嘴,看样子真的渴极了。
程铁石担心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博士王喝了一阵,把旱火压了下去才把这两天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程铁石听完有些惊诧却并不惊慌,愤然说:“这事儿不用问,肯定是银行那方面干的。目标是对着我来的,也许是想吓唬吓唬我,也许是想要我的命。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使出这种流氓下三滥的手段。”
“你打算怎么办?”博士王问道。
“我没什么打算,在这种时候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有硬着头皮干到底呗。我总不能卷起铺盖卷儿逃跑吧?”程铁石点着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喷出的缕缕轻烟。
博士王搓搓手,有些为难地说:“我看你干脆扔下这摊子事儿回家算了,说难听点,钱又不是你的,更不是你贪污了或者送人了,对于公家来说,一二百万算个什么?你回去算算,就你们单位,我不用看,每年光领导吃掉喝掉的也不止二百万。你即便把官司打赢了,钱全部追回来了,不过等于给你们单位的领导多弄了一笔吃喝钱,你这样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努力奋斗,最终结果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程铁石看看躺在床上锁眉沉思的博士王,忍不住也开始诉苦:“我们单位是国企,国企没有有效的监督制约机制,国有实质上已经变成了厂长经理所有,谁能当上国企的领导者,就是国家想让你发财,这就是国企的现实。要是为了单位,我真不会硬着头皮打这场官司。我现在坚持打这场官司,是不甘心,我就是想争个公道出来,我真的不愿意相信,法院真的成了一锅烂粥。我决心早就下定了,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您要是愿意帮助我,我万分感激,您要是不愿意再管这档子麻烦事,我也理解,我跟您照样是朋友。”
《越轨诉讼》第四章(8)
博士王猛然从床上坐起,将手中的茶杯狠狠顿在桌上,说:“对,我要的就是你这种精神,干到底,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这才是爷们。只要你不撤退,我就一定奉陪到底。”他缓了口气说:“不过,这场官司肯定非常艰难,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要有充分的耐心和信心才行。”
程铁石说:“您可能还不知道,在遇见您和黑头之前,我在东北两眼一摸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只有自己心里知道。我现在是腹背受敌,正面有银行,背后有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