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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幸福的时刻。
她摸着孩子的头发,他的脸颊,贪恋地看着他身上的每一寸,把他紧紧搂住,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我的忆景,不要再离开我……
娘亲会好好疼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谁都别想再伤害你了……
别走,别走……
一个幽幽的声音却在梨裳耳边问道,“为什么杀我?”10NjB。
她全身一冷,放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呆呆地看着她,忽然,从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她喉咙里咯咯地响,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孩子的眼睛中,鼻子中都溢出那刺目的颜色,他不停地问她,“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她只能摇头,不停地摇头。
巨大的恐惧笼罩过来,忆景的眼睛仿佛成了两个空空的洞,悲伤地流着血泪。他在控诉她,他在责怪她!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梨裳在噩梦里挣扎着,渐渐清醒过来。
醒来后,入目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沛顼,他坐在她身边,凝视她。梨裳一时恍惚,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可怕的事都只是噩梦。他没有觉醒,忆景没有被打掉,她没有去过北王朝,素珑也没有死。他还是琉璟,爱着她的琉璟。
刚要笑出来,那笑容却在显形之前就僵住,然后褪了下去。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不仅一切都发生了,而且还有更可怕的现实。
那他现在来做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沛顼很久很久都没有做声,只是望着梨裳,像是丢了魂魄。
每一次都要她先说话……
梨裳问,“云神大人,有何贵干?”
沛顼听到梨裳说话,似乎震了一下,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俊美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难掩的近乎窒息的哀色,黑色的眼眸里有着绝望的悔恨。
梨裳被他这种神色震住。
沛顼的嘴唇抖了一下,伸出颤抖的手,却又像害怕什么一样收了回去。
“是谁?”
他的声音喑哑,仿佛破碎了一般。厉很明灵相。
他知道了。
当着宰相和大司马的面昏倒,大概他们也已经知道了。
也许是庞轩,也许是汉稽,也许是那个御医。总之有人告诉了沛顼。
可是,他现在这副难过要死一样的表情,是要做什么?
梨裳忽然生出一股报复一般的块感,她对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倒“是墨汐的啊。”
沛顼的眼睛里,有东西哗啦一声碎掉了,粉碎。
“为什么……会这样……”
很轻很轻的三个字,像呓语一样,梨裳觉得沛顼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他自己。
可她还是回答了,“本宫怎么知道为什么?本宫还想问你为什么。”
似乎梨裳每说一个字,沛顼整个人就又碎裂了一些。她要是多说几句,他就会在她面前粉身碎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忆景之痛 难舍孽根
梨裳坐起来,“谢谢你的关心,没事的话,请回吧。”
沛顼抬起头来,双目中竟然充斥着慑人的恨意。早已没了先前冷淡自持的样子。
“你的神力,也是他?”沛顼问。
梨裳站起来,没回答他,“苏筱!”
苏筱从外殿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
“御医的药呢?”
“陛下现在就要?”
“传他过来!”
“是。”
梨裳转头,沛顼仍然站在那里,像一个影子。
“呵呵,也许本宫应该找你要七落。这样比较快。”她冷笑,然后转身走出去。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他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梨裳走到寝宫外的玉阶上,正是晚上,没有阳光,只有淡淡的月辉一缕缕沿着流云流泻下来。
她终于打击到他了。
可是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很难受,胸口很疼,疼得想把一切都毁了。
一起下地狱&吧,陪着她一起……
御医很快过来了,带着药碗。
“陛下,您现在身体还虚,是不是等几天再……”
“拿来!”
七落被盛在红琉璃碗里,无色无味,仿佛只是普通的水。
只要喝下去,腹中的那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就没有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干干净净的。
就像忆景一样……
梨裳把碗凑到唇边时,忽然又看到忆景那双泣血的眼睛,他一遍遍地问她,“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手抖了起来,药汁溅了出去。
她必须杀了这个孩子,她不能留着他……这是那个畜&生的孽&种,留着他,就永远摆脱不了墨汐,摆脱不了那段可怕的记忆。
所以,一定要杀了他!
他要是不死,痛苦的就是她自己!
“娘亲,为什么不要我?”
刚要张开嘴,这句话倏然在梨裳脑子中炸响,像从身体内传出的一样。她仿佛看到那孩子睁着一双单纯而悲伤的眼睛,祈求地看着她。那孩子的样子与忆卿渐渐重合,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眼睁睁看着忆景化成一滩血水,从她身上剥离,听不见一声啼哭。
手一松,药随着碗一起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膝盖发软,萎顿下来。
做不到……她做不到……做不到……
裳裳裳事早。她下不了手!
梨裳捂住头,捂住耳朵,从喉咙里发出凌碎而意义不明的尖叫。感觉五脏六腑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都随着这声音被呕了出来。
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
一个夜一般的身影接近,整个人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起来。有人轻轻地拥住梨裳,轻柔而小心地抚着她的后背,好像一声声的安抚。
是琉璟么?是琉璟回来了么?
告诉她,该怎么办?
这个怀抱很温柔,好像把梨裳与外界都隔开了,熟悉得让人想哭。她渐渐镇定下来,眼前的情景越发清晰。御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苏筱守在远处,而抱着她的人……
是沛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