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清楚地明白我是在逃避去面对她在我身上烙印下的伤痕,可是我没有办法不逃避。学姐的话犹言在耳,可是我没有找到出口,我没有方法让我的情绪得到释放。从小到大的惯性是个打不破的蛹,我无法蜕变。
有时候我试着看新闻或是上网闲逛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
化蝶人的案例在国内一桩又一桩的冒出来,接二连三,如同雨後春笋。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确定造成人类突变成谍人的原因,甚至连可能的因素都找不出来。蝴蝶人之间没有什麽特别的共通点,在男女老少身上都会发生。不晓得成因,自然也就无从预防,这使得人们的恐惧因未知而加剧。
有的时候我不禁想,人们害怕的到底是变成了另一种生物,还是蜕变後紧接而至的死亡?如果蝴蝶人的生命非常长,甚至长过一般人类,大家还会像现在一样畏惧吗?
可能最近太密集看到关於蝴蝶人的各种新闻和讨论,日有所思,我最近常做一个梦。
梦的开头是一只小小的蝴蝶绕着我飞,梦中的我看着她最後停留在我的手臂上,然後我突然一把抓住她。此时的梦境不合理地转为:我抓住的是几乎和人一样大的紫色蝴蝶,接着我满怀恨意与愤怒地撕裂了她的翅膀,折断她的肢体,残暴的杀了她。
然後我会在一种满足报复的愉悦中惊醒。
梦中的我简直是个变态。
虽然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但因为反覆出现,我多少感到困扰。
我想我是日子过得太闲了。
我找了补习班,开始准备研究所考试。
但也因此发现一件我从未想过会发生的事。
二、蜕变(7)
更新时间2012…6…2 8:26:13 字数:2194
现在这个时间我本来应该坐在补习班内盯着头顶光明的老师上课,但他今天没赶上北上的飞机,全班都到齐坐定位了才临时宣布取消,另择时间补课,如果补课的时间无法配合的同学可以退这一堂的费用。大家白跑一趟都不是很高兴,但是也拿补习班没办法,有的人乾脆就不回家,直接约起看电影了。我现在不是很有心思出去玩,因此直接回家。
我家一进门是个小阳台,小阳台和客厅之间有玻璃落地门隔着。如果落地门关起来的话,屋内是听不到开大门的声音的。我一进门就看到落地门关着,爸妈房间的冷气机嗡嗡作响,心里有点疑惑,这个时间爸爸去上班了,而妈妈不是应该出门去社大上瑜珈课吗?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原本一直打不开的锁,猜对了钥匙……
我轻手轻脚地关好大门,放好鞋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落地门走进客厅,再悄声关好门。
「你这贱货。」
「对,我是贱货,你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越骚的我越喜欢。」
娇笑。
「欸,你说,秉宪会不会是我的种?」
「不会。」斩钉截铁。
「你就这麽肯定?」
「那孩子完全像到我老公那个闷鬼,看也知道是谁的种。」
「那就可惜了……嘿嘿……」
一阵淫笑。
我听着那**秽语自我妈房内、从我妈口中逸出,清晰地传入我耳朵里。
我认得出那男人的声音,是我爸几十年来的好朋友。
好朋友。
我就这麽站立在客厅里,动也不动。
那猜对的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门内的儿时回忆脱缰野马似的无法控制,一涌而出将我淹没。
很小的时候我很胆小,很爱哭。只要妈妈一不在我的视线范围里,我就大哭。爸爸在家的时候,只要我一哭,爸爸就会把我抱在怀里,而妈妈都会马上放下手边的事过来哄我。可是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情况就不是这样了,常常无论我怎麽嘶声力竭地哭,妈妈也不会出现,我往往是哭到再也没力气哭下去了才独自抽泣着睡着。
有一次我又被独自留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又大哭。这一次才哭没多久,妈妈就冲进来,正当我看见妈妈破涕为笑的时候,她却给我狠狠的一巴掌。那一巴掌之用力让我直往床倒去,我被这意料之外的疼痛吓得哭得更大声,她却拿起枕头闷住我的头。
「还哭!一天到晚只会哭!怎麽不去死算了!」
我从来没听过妈妈用这种凶狠的语气说话,吓得不断挣扎却只是徒劳无功。接着我听到一个男声说话了。
「欸,冷静点,别把小孩闷死了事情就大了。」那是一个常来家里的叔叔的声音。
「我受不了了!不要阻止我!」
他们好像又说了一些话,但是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听不清楚了。
最後不知怎的,闷住我的枕头被拿了开来。我不知道我被闷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突然之间能够顺畅呼吸的我本能地想要大口大口吸气,然而那压倒性的恐惧却抑制我整个人不敢动弹。
「该不会真的死了吧?」叔叔说。
「死了就算了!」妈妈的声音。
「那怎麽得了,死了就变成杀人命案了!」
「反正这种年龄的小孩常常有猝死的。」妈妈冷哼一声。
「话不是这麽说,小孩也有可能是我的呀。」
「你的?你小时後会这样哭整天、天天哭?」
「好了好了,不要在小孩面前说这些了,没事就好了。」叔叔拉了妈妈想往房间门口走。
「说了又怎样?他还那麽小又听不懂。」
最後他们终於离开了房间,我才敢大口喘气。
我再也不敢哭了。假如再哭的话,平常的妈妈说不定又会变成那个恐怖的妈妈。最後在我正要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间的意识只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做出任何会引来那个恐怖妈妈的举动了。
睡醒之後这段经历被彻底地封印在记忆深处,然而那濒临死亡的恐惧却清晰地烙印在心上。从那之後我不只再也不哭,只要是任何会引起注意的行为我都不敢做,永远只是被动顺从地大人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突然记起了那个童年的转捩点,那些从小到大累积起来的被压抑的情绪随着这段回忆跃上脑海,在我体内的每一寸地方汹涌翻腾,冲走我所有的理智。
学姐说得对,我应该要找个方法释放自己的情绪,可是太迟了。
我错过了那些能给自己找出口的时间点。
「秉、秉宪你怎麽会在家!?」衣衫不整的妈妈从房间里走进客厅,看到我在这吓了好大一跳。
「补习班临时停课。」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呃……那我先走了。」一脸尴尬的叔叔连整理服装仪容都省了,丢下话落荒而逃。
我恨她们。
我再也无法压抑那些过去试图当作不存在的恨意。我恨小玲,我恨从小到大所有曾经欺负过我、嘲笑过我的人。
我恨这个站在我眼前,曾经想要杀死我的妈妈。愤怒和怨恨控制着我的全身,我僵硬地朝她走过去。
「秉宪?」她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反正这种年龄的小孩常常有猝死的。」我说。
「什麽?」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说了又怎样?他还那麽小又听不懂。」我继续说。
她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後转为惊讶,最後变成恐惧。
「秉宪……」
「还哭,一天到晚只会哭,怎麽不去死算了。」我像背台词似的说着。
「秉宪,我……」她好像还想说什麽,可是说不出口。
她被我用雙手掐住脖子了。她拼命挣扎,打翻了旁边的许多东西。
「我受不了了,不要阻止我。」此时我已经分不出我念的究竟是她当年讲过的话,还是我现在想说的话。
她作了各式努力,试图推开我或是攻击我,想逃出我的箝制,但是终究不敌我在体力上的优势,就像当年的我没有反抗的能力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结果,当年我活了下来,而现在她在我手中死去。
她死透了之後,我整个人也脱力地坐倒在地上。
「死了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