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夜。
天空漆黑一片,莱梅城南门楼城下的厚重城门被数条黑影悄然打开,紧接着城内的暹罗人流汇聚成一条粗壮的长蛇蜿蜒着从城门处狂泻而出,三万暹罗士兵拥簇着撒腿狂奔,他们手中高举着长刀长矛,身后背着只供一天食用的粮食,除此之外,一切累赘都被丢弃在路边,一名暹罗将军在黑夜中大吼:“弟兄们,冲破眼前的明贼大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杀啊!”无数个声音在夜空下附和,响彻天地,出城的暹罗兵点燃了火把,蜂拥着向南门前的明军大营冲去。
明军大营在南门外一里的位置,此刻暹罗人士气如虹,短短一炷香功夫便冲到了营门口,当先冲入的暹罗士兵双手同时高举着武器火把当先跃入营中,令他惊奇的是。这座灯火通明的大营竟然是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烟。
“怎么回事?”前排惊愕的暹罗士兵顿立当场,暹罗王在众将的拥簇下排开一条道路喝问。
“大王,这是一座空营。”有士兵回答。
暹罗王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在地,在众将地搀扶之下才勉强站直了身子。暹罗王明白,自己又中了明军的诡计,前方一定有明军埋伏在某地等着劫杀,而北门才是真正的生门,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埋伏,明军故布疑阵其实就是想把自己往南门引。
“杀!”在暹罗大军地后方。突然从两边冒出两队人马。从后杀来。
来不及多想。暹罗王大吼一声:“儿郎们。跟本王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杀!”
黑暗中。无数条人影呼喊着。绞杀作了一团。暹罗人败退。如丧家之犬般向南方逃窜。及到半路。又是一队明军杀出。这一队明军显然比之方才与暹罗人交战地缅兵精锐不少。先是放了几轮火枪、弩箭之后。只听得火把地照耀下一面白底黑字地敢死大旗升起。一名战将高举着五尺长地大刀高呼:“敢死营跟老子上。”
“杀!”六百精壮地轻甲明军挺着长刀扑面而来。损失惨重地暹罗人士气已泄到了谷底。哪里还有战心。纷纷向后退却。剩余地两万暹罗士兵在这狭小地空间之下相互推挤。犹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一时间。相互践踏者无数。
天际渐渐地露出一丝曙光。朱骏又重新坐到了莱梅城地府衙大堂上。笑吟吟地与坐在下首地周慕白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副其乐无穷地样子。
每一条妙策当它第一次被人使用时都能够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但是假如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用了上千年还想再用时,就难免成为鸡肋了。
围而不堵原本就是中华自古以来地攻城妙策之一,从战国开始一直用到现在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计策了。朱骏自然不会傻到利用这种地球人都知道的玩意来忽悠暹罗人,却是利用了围而不堵这个策略为暹罗人布了一个迷阵。
先是围住三面的城门,在北门不设任何防护,给暹罗人造成一种明军要用围而不堵的战术来对付他们的假象。暹罗人不知道的是,在北门朱骏根本就没有安排一兵一卒前去堵截,只是暹罗人投鼠忌器,认定了明军在北门设下了埋伏。所以宁死也不肯往北门突围。
而另一方面。朱骏又故意在南门处削弱了防护的兵力,给了暹罗人往南门突围的可能。因此,暹罗人从南门突围而出,接下来就简单了,在这里,不但有两万缅兵埋伏在两侧追击,还有五千明军在前方堵截,直接将暹罗人包了饺子。
“报!暹罗人被耶达将军击退,毙敌一千二百人,贼军引兵往西逃窜。”
“报!暹罗人被阿莫将军伏击,毙敌两千九百人,贼军折返继续往南逃窜。”
“报!魁吉将军率缅东大军堵住贼军去路,毙敌五千七百人而返。”
“报!王秋指挥使所率敢死营追击贼军二十余里,沿路所毙贼军无数。”
“报!沐剑铭指挥使所率神机营阻击贼军半时辰,击毙贼军五千三百二十余人。”
“报!神勇、山地营指挥使张有德、李霄合兵一处,与城南五十里外遭遇逃窜贼军,杀贼四千三百而还。”
无数个战报一个接一个地传来,朱骏神色淡然,与周慕白继续酌饮,近来他的涵养功夫又长进了不少,虽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魄,但这种战报却不能影响他的情绪变化。
“吾皇圣明,此次暹罗精锐尽失,陛下若想取暹罗国便如探囊取物了,只是这暹罗王该当如何处置?”周慕白近来又得宠了不少,他也是聪明人,开始时还会不断在朱骏面前提出自己的奇思妙想,到了后来又想起了杨修的前车之鉴,于是在一些相关问题上只做暗示,让朱骏自己领悟,自己则在一旁添补一些枝节漏洞。这样一来,既没有了智高盖主之嫌,又博得了朱骏的好感。
“暹罗王污蔑于朕,失信义,无廉耻,不堪为人,朕要将他带去海都着礼部撰写罪状,之后再将他开刀问斩。”暹罗王是绝对不能留的,这一点朱骏非常清楚,自古以来,缅甸、暹罗加上安南三国都是南洋三大强国,如今朱骏已经控制了缅甸,若想稳固南洋霸主地位,这暹罗必须完全的掌控起来。
第一第九十九章:冒领军功
一直到了晌午,一些将领缓缓的收兵回来,各自来到府衙觐见朱骏禀告战果,问题就出来了,第一个进府的缅将报告己部斩杀三千一百暹罗士兵,朱骏大手一挥,重赏!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缅将进来,这个报的是两千,那个报的是四千,最后人越来越多,朱骏终于发现问题了,所有的暹罗人合计不过三万人,但先回来的缅将所报的斩敌数就已超过了五万。
明朝原本的军功制度是依靠人头数来计算的,你割的人头越多功绩就越大,这也使得许多将领胡乱斩杀无辜百姓冒功的事件屡禁不止,朱骏早在军队改制时便将这一条废除了,可到了如今,朱骏才明白这种体制并非完全一无是处,就如眼前一般,不需要人头就可报功,哪个人不想多报点功绩,反正这功劳多少是全凭自己一张嘴说出来,当然是报的越多越好。
朱骏的脸色已经渐渐愠怒起来,这个时候他并不好发作,只是抚着桌案低眉不语。
待众将来齐,点报之后所斩杀的暹罗士兵竟达到了九万四千人,整整比暹罗的大军多出三倍,这还不算上那些被俘获的数目。
朱骏瞥了一眼堂下的张有德,南军各指挥使中,所报的斩敌数都还算中规中矩,唯有张有德这厮报了五千七百人,不消说,忠勇营一共也不过一千人,就算能够遇见这么多暹罗兵,可人家也不会站着任你杀的,一人平均斩五名敌军显然有不少水分。
既然要整肃军纪,当然要先从自己的嫡系开始,否则缅将难免会有不服。
朱骏压住心中邪火,深沉的目光锁住张有德道:“张爱卿,朕赏罚可否分明?”
张有德不知皇上为什么这样问,连忙道:“吾皇赏罚分明,调度得当。须臾之间便致三万暹罗人于死地,英明神武古之秦皇汉武犹恐不及也。”
张有德见皇上脸有愠色,连忙小心的奉承。他已是中年之人,比之沐剑铭、李霄、王秋等年轻将领更加圆滑一些,虽然对朱骏也是忠心耿耿,但拍起马屁来却绝不含糊。
朱骏最见不得属下将领处事圆滑。奉承拍马的,此时已冷笑一声,道:“不对吧,暹罗人明明有十万大军,如何到了你张有德口里就成了三万?更何况朕若是赏罚分明,为什么会有人出来冒功?”朱骏说到这里时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猛拍桌案道:“你是欺朕瞎了眼看不出你的鬼蜮技俩吗?”
张有德愕然。这句是极诛心地话。他地脸色随即变得惨白。慌忙拜伏于地道:“末将该死。昨夜只斩杀一千二百暹罗人。末将一时贪功。虚报了功绩。请皇上恕罪。”张有德一边求饶一边不断磕头。额头处已沾满了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