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又问:“有什么忌口的吗?”
阿焕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吧。”于是,他就看着陆凡合上菜谱,在报菜单上迅速地划了几个钩。他一定常来这里吃饭,阿焕想。
第一道菜是生爆盐煎肉,陆凡介绍说这是这家菜馆的招牌菜,主料就是肉,但豆瓣酱是一绝。阿焕夹了一块放在嘴里,果然香辣美味,油而不腻。再吃第二道乡村土豆,虽然是素菜却也风味十足。待第三道菜上来时,陆凡明显兴奋起来,“毛血旺,别说你吃腻了,我吃遍省城大小,唯其独尊啊!”
阿焕尴尬地抿着筷子,迟迟下不去手。他不是忘记了自己其实有很多东西都不吃,比如说动物的心肝肺,只是因为从前在家里老妈只会做自己爱吃的,和朋友在外面聚餐都是问他爱吃什么,和梦莹就更不用说了,全凭自己做主。他为难地看着那一大盆鲜红,觉得若是不吃陆凡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矫情,刚刚自己明明都说了没什么忌口的,若是吃了又会不会起什么生理反应比如说满身红疹。
犹豫着,他还是将筷子伸进了大盆,在靠近自己的“海域”小心翼翼地搅和了半天,而后挑出一根又长又黄的豆芽战战兢兢地塞进嘴里,血的味道让他屏住呼吸快速地咀嚼了两下后,喝了一口白水将嚼不烂的纤维一股脑咽进肚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陆凡一手摸着下巴,一手还夹着一块儿鸭血,似乎饶有意味地看着自己。阿焕顿时就沮丧起来,还不如不吃,就说自己饱了多好,果然陆凡都没再推让一个人自顾自吃起来,当最后一道甜点红糖糍粑上了桌,陆凡特意将毛血旺摆到自己身前,把甜点推给阿焕,又招呼服务员再来份红油抄手。
阿焕连忙摆手说:“不要了啊,我都吃饱了。”
陆凡笑着说:“多少尝点儿,都是名菜,不好吃的咱下回就不点。”
“不是不好吃。”阿焕嗫嚅道,“就是我不习惯吃那些动物内脏。”
“嗯。”陆凡点点头,“不过可惜了‘夫妻肺片’,我还想下回请你吃这道菜呢,那真是……嗐,算了……”
“下回我请你啊。”阿焕赶紧说道,“我请你吃‘夫妻肺片’还有……还有你觉得什么好吃的?”
“我吃,你干什么?”
“我看着。”阿焕把红糖糍粑一整块儿地塞进嘴里,好甜,甜到笑容蔓延在脸上自个儿都不知道。“‘夫妻肺片’我爸也很爱吃,可是我妈不许他多吃,他血脂高吃那个不好。”
“他可以偷吃嘛,外面到处都是饭馆。”
“不会。”阿焕摇摇头,“我爸只爱吃我妈做的肺片,他说他这一辈子就是赖上我妈的厨艺了,给他仙女金山他也不稀罕。”
“呵,是吗?”
陆凡的回应冷冷的,让阿焕有些不自在,怎么就扯到自己爸妈了呢,“对了,我一直都想问你来着,你知道我也是省大的时候怎么都不讲啊?”
“也不是……故意不讲,那天我喝了不少,不大记得怎么回事儿了?”
“可你看起来比较正常。”
“嗯,是这样的。”阿焕又看见陆凡在研磨他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下巴坑,“我喝多的时候一般人看不出来,但事实是我已经意识不清了。”
阿焕不置可否,过去就过去了,何必钻在回忆里纠结不止,况且他觉得陆凡似乎也并不是多么讨厌自己,不然为什么会请自己吃饭呢,他要是真当自己姐夫也不错,想到这里,又心生安慰,愉悦地将一碗红油抄手吃的干干净净,全然忘了方才还推脱自己吃饱了那回事儿。陆凡要是知道这小孩儿这么好哄,一顿饭就给收买,说不定早就不躲着了。
晚风拂面,惬意安然。
阿焕双手插在兜里,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
陆凡说:“你走路都这么摇摆吗?”
阿焕笑着回答:“看心情啦。”
“那么现在心情不错喽?”
“还行。”
“呵呵,我觉得你的腿若不是踢球可能会更笔直。”
“你的意思是我若是当时继续踢下去的话,你现在看到的可能是一个轱辘在滚动?”阿焕对陆凡的话表示不满,他对自己的体型一直挺满意。
“呵,那为什么不继续踢下去呢?”
哎,陆凡可真会避重就轻,阿焕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回答道,“因为一个比较权威的教练说我不适合踢足球。”
想到这里他就遗憾,不知怎么地脑袋一热就忍不住向陆凡抱怨:“我喜欢踢球,教练说不适合,我喜欢设计,高考时填志愿却被我爸改成电子商务,我要是不赶着来开会吧,主任肯定又要说我没有集体观念。那些我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屈从,谁叫他们有权力呢?”
“权力也有许多种啊。”陆凡平静的说,“要看他们怎么运用的。”
“怎么说?”
“比如权威和强制就不一样,能让你心甘情愿服从的,那才叫权威,否则那些强迫你接受的权力都是强制。”
“……那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比如我是怎么混进团办的?”
陆凡停下身来,亲昵地拍了拍阿焕的脸颊,“那叫‘弄权’。”
阿焕冰凉的肌肤感受到陆凡掌心的潮热,忽然有些感动,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在陆凡身上看到了阿玫的影子。小时候,阿焕总希望阿玫能像别的大姐姐那样搂搂他抱抱他,说些温柔的体己话,有倒是也有,只不过都是在爷爷的面前装样子罢了,甚至于阿玫上了高中,连这些场面活也怠于表演了。也许是因为陆凡是阿玫的朋友,自己才会对他有些距离感又有些亲近吧。
分别时,陆凡说,“我把手机号给你,有事找我。”这回是真心实意的,不仅是因为阿焕是阿玫的弟弟,还因为这个纯净的男孩儿确实挺招人喜欢。
晚上,阿焕回到寝室,发了短信给陆凡表示谢谢。不大会儿,手机响了,他急忙点开来看,原来是梦莹问自己晚上吃的什么,竟然有些莫名的小小失落,不过还是回道和一个学长在大学城吃的饭。没一会儿又一条短信,还是梦莹,问他和哪个学长一起吃的。阿焕想梦莹也许误会是本院的学长,但他也没有了一笔一划解释的雅致,干脆把电话打了过去,于是一聊又是大半个小时。挂了线,依然没有陆凡的回信。
丁斌说:“你老盯着手机干嘛,每天都腻在一起烦不烦呐,快来给为夫来个整套的马杀鸡,下午练习躯干盘球竟然扭到老腰了。”
阿焕把手机丢在床上,走到丁斌身前,在他腰间捏起一块儿紧实的肉顺时针旋了一圈,痛的丁斌哇哇大叫。两个人打闹起来,阿焕也就忘了先前惦记的事儿,等临睡前想起该去关机时才看到有一条新短信,终于是陆凡发来的,上面说不客气,还留了QQ号,说有空网上聊。
怎么会有如同被阳光温暖过的和风吹过心田的滋味呢,阿焕微笑着合上手机,翻个身闭拢了双眼。
十
周一阿焕他们刚到教室,就看见梦莹已经帮哥几个占好了位子,丁斌喜滋滋地率先落座,梦莹推了他一把说:“你坐一边儿去,我有话问阿焕呢!”
“呦呵,嫂子有什么问题问我也行呐,阿焕在我这儿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去!”梦莹脸颊一红,“谁是你嫂子!”她就是愿意,那人口头上也没承认过。
阿焕习惯了丁斌的贫嘴,不以为意,在梦莹身边坐下后问她什么事。
“你昨天和计科院的陆凡一起吃的饭?”
“是啊。”
“你怎么认识他的?”
“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他是我姐的朋友。”
“那他人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阿焕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梦莹,梦莹正春风满面地和姐妹们使眼色,“你们干吗?”
“没干嘛。”梦莹捂着嘴压抑着窃笑,“上次计科院在升旗广场承办的迎新晚会你不是没去看吗,就是陆凡主持的啊。”
“哦。”阿焕似有所思,“他声音是挺悦耳的……你们到底笑什么啊?”
梦莹咬着嘴,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