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颜透用力一推门,将父亲锁在屋里,眼见他去找钥匙,咬了咬牙,随即便用力推开落地窗,爬到护栏上坐下喊道:“你别进来,别再逼我了!”
身后的冷风凛冽袭来。
颜透回首往三十多层楼高远的地面望了一眼,立刻感觉到阵阵晕眩。
颜慎铭怎么可能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气的在外面骂道:“你疯了吗,鬼迷心窍!”
然后竟然想了想,坐到床边看着他,嘴角浮现的那丝笑,似乎是在等他到底还能闹多久。
事实上颜透也不知道这能实现什么,这究竟有多蠢,可他实在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乖乖的去美国,就算他是个没任何办法的废物,也真的不能轻轻松松的离开。
二十四小时,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精致到像是禁不起一点伤害的颜透竟然像是失去知觉,就在窗前半步不移的待了二十四小时。
无论颜慎铭何时拉开窗帘走到窗前,都能看到儿子失神的表情,倔强的动作。
继续这样搞下去,就算颜透不敢真的不要命,也可能因为疲倦而失手。
“叫警察来,要保证小透毫发无伤。”颜慎铭忍到极限,忽然对早已吓得战战兢兢的助理说。
结果助理刚转身,就被没有预兆闯进房间里的两个大男人推了个趔趄。
刚刚闻讯赶来的林亦霖惊慌失措,冲到窗前用力拍了拍,着急的扳弄门锁:“小透,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颜透没有力气做反应,甚至没有半点反应。
“你够了吗,到底怎么样你才死心!”林亦霖忍不住朝颜慎铭怒喊,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颜透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个软绵绵闹哄哄的半米高的小孩子,太容易就能满脸笑容,根本不该受到任何痛苦。
颜慎铭皱眉:“这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突然讲这两个字你不脸红吗?”林亦霖又渐渐冷静下来,一字一句的反问他,接着就拿起钥匙果断的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空气是那么寒冷。
颜透的手抖了下,吓得颜慎铭也跟着抖了下。
“别怕,我不让你离开北京,你不会走的,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走。”林亦霖轻声话毕,就两步走到床边抱住僵硬的颜透。
颜透哑着嗓子说:“林哥哥……”
又是被他保护,又是因为他而逃避了困境,那么下一次呢?
这件事根本就没结束,而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个突如其来的噩梦结束。
事已至此,始终没有讲话的陈路终于道:“先回纽约吧,何必折腾的要死要活,解决事情的办法不止一种。”
颜慎铭大概非常苦恼,眉间的印记皱的很深。
陈路微笑:“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只能站在我老婆这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接着又摸着嘴唇似有别意的补充:“就和你一样。”
什么是现实?
当颜透翘了课不管不顾跑到巴黎告白时陆青衣没有感觉到,当两人拿着满包的钱没头没脑的要私奔时陆青衣也没有感觉到,直到爷爷被气得血压升高,在医院带着呼吸器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才茫然的明白:这才是现实,沉甸甸的、不可否认的现实。
原来终究是不被祝福的,原来真的是很难在一起的。
原来不经考量的勇敢和无畏不过是愚蠢的变形。
原来,恋爱的所得和故事里形容的并不一样。
陆青衣将那个把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老人送到医院后,就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不停的祈祷他赶快醒来。
结果最后终于醒来,又顿时察觉没办法对视上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爷爷……”陆青衣颤抖的握住他粗糙的大手,低着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还能讲什么?
重复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陆爷爷静静的看着自己可怜的孙子,好半天才吃力的说:“别……见他……”
陆青衣哪敢拒绝,立刻拼命点头,生怕再一刺激就让老人病的更重。
——本来一直希望能够有能力报答至亲,怎么可以搞得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
陆爷爷无奈叹息,几分钟之后,就再次于药效中昏睡过去。
事发突然,陆青衣来的也很匆忙,待到和医生确认爷爷的状况稳定了,便飞快的跑出医院,打算回家收点日用的东西。
明明只离开两天,熟悉的小区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心事重重的陆青衣边往里走边找钥匙,可是快到楼下时,却意外的看到那里守着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
——勉强睡过一小觉的颜透把自己狼狈的模样洗干净,就不受控制的来找心里惦记的人,终于见到了,当然立刻就走近,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的做了个复杂的表情。
而陆青衣的眼神里,复杂比他只多不少。
该怎么说爷爷的病情,该怎么提起答应爷爷的话?
该从哪里找到力气解决倾盆大雨般收不住的麻烦?
这些烦恼都无从说起的时候,陆青衣就猛然跌入颜透温暖的怀抱。
温暖在这异常寒冷的冬天,真令人眷恋。
Chapter 30
家里面还和匆匆走时一模一样。
陆青衣推门进去后,始终做保姆照顾爷爷的阿姨便迎上来说:“陆老先生怎么样了?”
“稳定了,正在休息。”他有些疲倦的回答。
“看你的样子,快好好睡一觉,我去医院给他送饭,放心吧。”阿姨眼神疼爱的笑了笑。
陆青衣没什么精神的点头,瞅着她忙里忙外的打包食物而后离开,才突然追到外面小声嘱咐:“别跟我爷爷说颜透来了,他……他情绪不太稳定。”
这两天发生的事阿姨也略有耳闻,她没有多舌,只是说:“老先生真的很担心你。”
陆青衣低下头:“我知道,我不会再让他生气。”
阿姨这才平静走远。
颜透本来正坐在沙发上走神,听到陆青衣关门,赶快上前问道:“你爷爷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住院是因为这个吗?”
“电视上都在找你,我又不见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恐怕你爸也来骚扰过了。”陆青衣叹息,虽然有太多烦心事也看得出颜透憔悴许多,指了指留在餐厅的饭菜:“饿了吗,去吃点东西。”
颜透哪有心思用餐,只用力握住他的手,却也不知心里太多呼之欲出的追问能有多少用处。
陆青衣动作凝固片刻,慢慢抽出胳膊:“我好累,我去躺会儿,听话,把饭吃了。”
颜透无奈的被留在了原地。
陆青衣进浴室匆匆的冲了个澡,接着裹着浴衣躲回房间
而颜透就一直在餐桌边笨拙的拿着筷子食不知味。
——本以为父亲回去美国会暂缓眼前的压力,但又忘了青衣还有个严厉的爷爷。
不想都知道陆爷爷会提出什么要求。
他们一老一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陆青衣又怎能不遵从?
仅从刚才相视时眼神里似有似无的闪躲,颜透就感觉的出:自己大概要被抛弃了。
夕阳渐渐染红了窗户的边缘,让整间卧室都透着似梦似幻的色彩。
孤独的坐了很久的颜透终于鼓起勇气想去面对现实,进门却只看到陆青衣安睡的背影,微微凌乱的黑色浴衣,浴衣下慵懒伸展的两条修长白皙的腿,美的像幅画作。
颜透倚靠在床边凝视他,满腹的话却只因不想打扰而变成沉默。
此时此刻陆青衣那张安然的脸庞是清醒时见不到的。
停驻的羽睫是即将到来的黑夜的样子,微启的唇和窗外血红的太阳是同样的颜色。
是看了第几眼开始心动?
又是看了第几眼开始无法割舍?
颜透想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心里已经不单单只有快乐了。
因为陆青衣,为了陆青衣。
“……怎么了?”
陆青衣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果然再度不易察觉的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