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楼聪便在黑棋角上碰了一手,显然是试探燕青的应手。黑棋后退,现在不能给白棋借力的机会。接下来的交锋是楼聪不断挑衅而燕青步步隐忍的过程。围棋是一种实力层次分明的游戏,不象足球等其他运动一样存在着太多的偶然性,就是职业高手之间,棋力哪怕高一点,胜负就不会存在太多疑问。而职业高手和业余棋手分先对弈,布局阶段可能难分优劣,一过序盘业余棋手便会败象丛生,基本不会存在胜利的可能。 所以,面对楼聪咄咄逼人的着法,虽然燕青应付等当,以致50手过后棋局优劣难分,但楼聪并不以为意。
第52手,白棋在黑的势力范围轻轻一跳,燕青心里陡然一凉!这是一步常人难以发现的妙手!黑棋现在如果继续试图包围打入的白棋,则势必要使刚才散布在黑阵中的白子连成一片,楼聪活棋的可能性极大,而如果分断白棋却只能吃个小尾巴,大部分白棋便会扬长而去。更可怕的是燕青还要落后手,那样的话,已无后顾之忧的白棋极有可能反戈一击,攻击并不厚实的黑阵,棋局也就结束了。
读秒声与心跳声混成一片。
现在,燕青需要的不是棋力和灵感,而是勇气,他必须围剿黑阵内的白棋,不然不足以争胜负。思虑片刻,53手黑棋在L11飞镇!完成了最后的包围圈,逼迫白棋就地成活。
“治孤可是朴洪川的拿手好戏,小心了。”花荣在QQ里小心提醒他说,现在他微微有些后悔不该激燕青硬杀白棋。或许当初在下面守一手更稳妥。
黑棋的应手并没有出乎搂聪的意料,他马上施展腾挪大法,在联络白棋之前,先在角上托了一手,既侵消了黑棋的实地,又扩大了白棋的眼位。黑扳住。白棋这才又轻灵闪身,将下面的白棋连成一片。现在是考验黑棋的时候。慢慢地,燕青感觉心悠然一沉,恍然进入了熟悉的忘我状态。迷蒙之中,蛙声隐隐,月光幽幽。一片落叶旋转着“吧嗒”一声落在地上。燕青灵光一闪,他飞快点动鼠标,将棋子落在M17位置。这手棋一边瞄着劫渡,另一边可以大飞腿联络,中间还破了白棋的眼位,是一石三鸟的妙手。白想轻松活出已不可能。
“好点!”过了一会,花荣和小笛几乎是同时在棋室对话框里赞叹。
显然这手棋令搂聪有些愕然,他浪费了一次读秒寻找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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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思虑再三,搂聪并没有直接在下面阻渡,而是在上面尖刺了一手,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燕青计算了一下,不由得对搂聪暗暗佩服,这手棋表面上看是补了白棋一个断点,但实际上却是瞄着下面的跨断,算路十分的深远,于是他老实地在外面补了一手,不给白棋搅局的机会。搂聪这时才断然阻渡,黑开劫求渡,白提劫后黑上顶意在断开白联络,白接上。
现在,整片白棋已完全连在一起,在黑的势力范围内围成了一个圆,这种棋型平时燕青和花荣戏称为“莱索托”,“莱索托”是处于南非境内的国中之国。而燕青打入的那枚黑子正居于莱索托的中央,傲然又孤独,象一个众叛亲离的国王。
我是一个王子,棋盘是我的王国。
燕青一边计算着劫材,心却在恍惚中独语,仿佛自己就是那枚棋子,站在棋盘的中央。我该往哪里走?经常,他会在对局中出现这种走神状态,当然,棋是照旧在下,不过,当他心飘离越远的时候,棋却走得更妙。仿佛一个写意画家,每每在酒醒的清晨,总会有一幅美妙的画卷。
“你象一只蜕变的蝴蝶,你超脱了”燕青突然听见花容在说,女孩的手轻轻抚摩自己的头发。现在,他并不躲闪,任凭它如微风一般在发的草原上游戈。“不过对小鸟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飞了一半的时候把小木棍遗失。面对茫茫大海会怎么办呢?”花容笑容与声音如涟漪一般渐渐荡开,最后归于平静。
怎么办?自言自语中燕青心思又回到了棋盘上,不知不觉中竟又走了二十多手棋,现在白棋已经粘劫,黑棋和白棋正在对杀,燕青算了算,应该是白少一气!那样,我就胜了?燕青微微一笑想。但楼聪似乎并不想认输,过了一会,106手白棋在黑子之间突然一挖,黑棋打吃,白竟然不退!燕青心说不好,计算后他不禁拍案叫绝!好棋!有此一手楼聪大难不死,果然是“朴狂“!
“三劫连环!”花荣在QQ上惊叹说。“看来要成和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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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棋局至此,燕青和搂聪别无选择,象汽车行驶在无法逆行的高速公路上,只能顺着一条注定的轨迹前进。两人先是相互紧气,然后开始周而复始的打劫,这个劫争谁也不能放弃,不然会被对方提子而损失惨重以致全盘皆输。燕青一边打劫一边将刚才走过的棋又仔细计算了一遍,双方并无失误的地方。看来,从黑棋M17点眼开始,就注定了这个局部要走成三劫连环。从最初下棋到现在,除了在别人的对局谱中看到过三劫连环,燕青自己还是第一次下出来,这种棋形在对局中出现的几率相当低,几乎如同足球场上一方守门员一脚门球开进了对方球门一样的罕见,有些棋手也许一生也不会遇到。所以,燕青并无沮丧,更多的却是感慨。
人生如棋。大多时候,围棋中的每手棋并不能预示一个绝对的结果,根据棋手的风格和棋力,会演绎成不同的格局,甚至变化是无穷的。但有时候,一手棋却只能带来一种结果,就如同生活中出现的某个人或许会影响你一生,都是注定了的。而这宿命般结局的开始,也许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邂逅,如同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漫不经心。
由于刚才搂聪为了活棋无奈中走了很多损棋,外面的黑棋不但自然的走厚,而且先手占有了一条近60目的硕大角边。难道真的别无选择只能和棋了?如果弃子先手收空实地是不是够呢?燕青打劫的同时判断着棋局的形势。也许是被刚才冥思中突然浮现的影象所迷惑,他心神游离无法回到先前的那种对局状态,不能准确计算出最终的结果,只是大体判断出如果放弃与白棋的劫争先手收空将是黑白形势极为细微的局面,甚至可能是半目胜负!但到底是谁胜谁负他就不知道了。而对方却只能继续打劫,因为放弃劫争白棋绝对是不够的。和搂聪相比,燕青多了一个选择,但这个选择也许会让他落败。有时候,安于现状不会受到伤害,而积极进取却换回一路伤痛。燕青游移不定中有些焦躁。如果这时候搂聪求和他也许就答应了,但这个韩国人看来执拗的很,死要面子的不肯主动求和,似乎是等对方先提出求和申请,不管怎么说也是黑棋稍好的局面,燕青当然没有理由主动求和!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看来要和棋了!不爽!”燕青在QQ上对花荣说,他现在想听听花荣的意见,毕竟这个id是他的,虽然对手是如此的强悍,不能继续花非花的胜绩还是让燕青微微有些内疚。
花荣并没有回话,他似乎正专心判断着棋局形势。这时对局系统里突然跳出一个密谈申请,燕青点开一看是小笛。
“你是谁?是女的?”小笛在密探对话框里说。
“不是”
“职业棋手?我认识你么?”
“业余棋手,我想你不认识。”
“厉害!看你的网名我还以为你是芮乃伟芮老师,这么厉害的业余棋手?”小笛似乎有些不相信地说。燕青不禁莞尔一笑,芮乃伟是中国唯一的职业九段女棋手,也是世界女子棋手第一人,现旅居韩国,是燕青一直十分佩服的棋手之一。小时候燕青曾经被让子和她下过多面打,现在仍记忆犹新。
“我怎么能和芮老师相比!今天是偶然发挥了而已。”
“真是业余棋手?我刚才查了一下你的IP地址,你是北京人,请问尊姓大名?”
“我没什么名气。”
“呵呵,不说也罢,不过你要是愿意,可以到中国棋院来找我,最近几天我一直在那里。”
“好!”
“这盘棋看来要和了,实在有点可惜!不然会成黑棋的名局。”小笛有些遗憾的说。“不过对方能连砍我三盘,一定是韩国的职业强手。你能下成和棋也不错了,还是难得一见的三劫连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