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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1 / 2)

>  “好一个处处留情的浪荡子,好一个时时布施的活菩萨!”季米冷声一言,“他万不该送你去少林。”

“孟母三迁,是也。”简森朗声一笑,“而今纵是槌胸顿哭,亦是悔之已晚。”

“我看倒似慈母多败儿。”

“少侠赋性骨鲠,爱憎一如炭雪分明,可杀气却太甚了。便说你的剑法,过于诡谲嗜血,恰如仰箭高射,力尽还堕,看似伤人实则伤己。可曾自觉当吟一旦出鞘,便身不由己断难自控?又可曾自觉武学修为已无从超破,险隘重重水尽山穷?”简森敛起玩闹神色,舒眉展目勾出一个浅笑,“老聃曾言,慈故能勇。确是极有道理的。”

季米不由一怔,简森所言,一字一句皆道破了近些日子萦于自己心头的疑惑。为存生计也曾恨起旦夕、杀人如麻,心中未寄丝毫愧意。师父十余年来的耳提面命不过八个字,“报仇雪恨、名扬天下”。只消杀了剑神,自是一箭双雕。这个念头季米当然想过。

……不过,现在不想了。

为何现在不想了?

“报仇雪恨……当年我尚未出生,而今也早已忘了……至于‘名扬天下’,我不稀罕。”季米抬眼望向不远处弥漫的万里尘沙,渺茫无尽,黯然一声,“……你竟从未觉得为这红尘纷攘所负……”

“十丈红尘虽未能尽如人意,倒也不乏可爱之处……”简森笑了笑,将季米向自己拉近,“譬如那一夜的萍水相逢,譬如此一世的生死与共……”吻上他,用舌尖轻轻挑开他的唇。

点水般的吻化为唇舌痴缠,意犹未尽。许是两人互相撕扯,同时宽衣解带,不过俄而便束缚褪尽,裸身相接。简森的唇自季米的脖颈胸膛一路向下轻吮吻去,滑至他的下腹,又滑至他的两腿之间。季米天生体温低于常人,一个好比抱火在怀,一个不亚融冰在身。直至冰尽化成了水,而火灼的温度然然欲升。似一把熊熊烈焰要将两人烧灭成烬,妙不可言。身体早已被热汗浸湿,那奇特而好闻的白檀药草之香反倒愈发馥郁,直沁骨脾。

十指相扣,相交相缠的两副身躯不自制地颤为一体。

谁家良人正弄笙?歌韶渐远,却是曲有尽而情无穷。

“季少侠,别来无恙?”

季米心下一惊,只道是长相忆下生出了妄听。但一回头,千丈砾石与万顷尘沙对峙间,青骢马上的人一袭水蓝,虽面带风尘落拓之色,然一双笑意绵绵的眼眸浑似桃花浮水,光采熠然。怎见得尘烟俱散,红日伏出,直耀远迩——纵览天下,能笑出这般光景的,可不就只有那个简森。

第 42 章

四十二

1

“谁认识你!”季米策马而回,我纵马而追。他不时回眸,见我穷追不舍,忽然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腾地跃起,一剑向我刺来。当吟脱鞘而出,金枪铮鸣,一股劲戾剑风凭空而下。许是因为啖够了人血,时黑时红的剑芒,于阵阵染满古怪血腥味的阴风中,散发出妖异虹光。

营中兵士人口相传,樊凉阵中有个汉人模样的白面煞星,一柄剑黑似鳞蛇,剑音宛若嘶嚎,剑法出神入化,剑下不留活口。想来说得便是他。

原不该如此。我一直觉得当吟剑性过于晦戾,加之季米惯使的剑招阴柔诡谲,假使内功不至火候便难以自制,因故有意将自小所学的武功心法传授于他。而今这小子剑法精妙大胜从前,我若再吊儿郎当随便对付,恐有入住八宝山之虞——端的是“寡人有疾,作法自毙”。

“少侠当日让裴尚书代为传话,如何翻脸就不认人了?”我问心有愧,存心相让。但一味退守,渐觉力不从心。反攻的问题大可言语商榷,犯不上拳脚相向嘛?!

“我说不怪你,可没说不杀你。”湛蓝的瞳子此时竟如血染,将眼白也衬得通红。翻身又刺几剑,当空翻转的身形将黑紫剑气绞出涡漩,迸发之势堪与天相齐与海同深。一时剑芒化为暴雨,逼向我的身前。

看似无暇闪躲,仅稍一侧身,当吟便直接穿胸而过。

“简森?!”剑尖尽没入血肉,鲜血渗出衣襟,复又溅如飞矢。季米脸色骤变,仿佛刹那为眼前景象所骇醒了神智。扔下当吟,像个受了吓的孩子那般将脸埋于我的颈项,已是声若欲泣。

“关心则乱,这话实在叫人受用得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强行摈住一笑,将怀里一册书卷摸了出来。其实当吟为书册所阻,只滑入我胸口半寸,便自腋下穿出了。“易筋经虽还于少林,可还有《列女传》——我很记仇的。”

怀中人抽身抬脸,怔怔觑我半响,居然一口咬上我的喉骨。撕衣扯带,季米边吻边咬,若力道控制得当倒也算舒服,但这小子几乎是饿狼附体,每一口都似要扯下我一块肉来。冰凉的手指自我胸前乱掐乱摸,触到流血的伤口,忽而嵌指入内,竟生生没入至第二指节。

“季米……够、够了……”

“……”

“会痛……”

“……”

“该死!你又不是狼!”

这年头上个床还那么羊肠曲折,可不是世道乖离。自卫机制作用下,我弓起膝盖,在他上腹狠顶一下。趁其吃痛抽身的空隙,又在他的颚下用力挥上一拳。季米当即痛苦地半跪于地,恶声恶气地说,“给我月余时间,我自有法子让太子下令退兵!”

爱莫能助地看向他,耸了耸肩。意思是这与我有何干系?

“樊凉遭困数月,城内粮草殆尽,兵困马疲,再难支持。”仰起头,怒目瞪我,满写一脸的you owe me。

“若我军粮草遭劫,自当驿使传书奏请太子调粮。此一来回确是需要月余时间。”知他心意已决,我开始没话找话了。“只不过,监守自盗、通敌卖国,哪一条都当得上去阴曹地府走一遭。”

“我陪你同往。”神色认真,吐纳笃定。

“军中粮草一分为二,各自屯于一地……”真是拿这小子没辙。俯身靠向他,于他耳边轻言,“不过,你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那么,你也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季米揶揄意味十足地径自笑了起来,用食指擦了擦唇边的血,伸出舌头轻舔了舔。近乎无色的薄唇此刻艳若朱砂妆点,无疑是在教唆人“牡丹花下死”。他指了指自己裸裎在我眼前的身体,“我的意思……你当明白。”

打个响指,“一个时辰。”

我这儿已搭弓上弦,他倒要拍屁股走人。莫骂酉时妻,一夜受孤凄——古人的教训,怎可怠慢于耳旁。见季米如偿所愿地轻轻点头,突然笑了,“我说,你该不是使得‘美人计’吧?”

“方才那是苦肉计……”他将我一把拉近,修长十指尽插入我的头发,又贴上来一阵纡缓湿吻,口中呢呢喃喃,“现在才是……美人计……”

几个月来的思念一朝溃堤。这一刻除了彼此纵情拥有,再无他想。

2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潜入了汉营。黑衣人轻功不俗,本不该被人发现——可他却刻意让巡逻的兵士瞧见自己。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军营挑灯点火,亮若白昼。目光湛然,身姿如谪入人间的仙人般飘忽秀逸,出手却极其毒辣。隔空劈出一掌,指尖泻出一道黑气,便叫围攻者手持的长矛尽断。翻掌向下,如枭鹰展翅般两臂一起,不过灯灭一瞬,数十兵士俱被断矛穿喉,脓浆赤血流了一地,死状惨不忍睹。

一个看着至多不过十三四岁的士兵见状立马弃甲而逃,黑衣人仅是对着插地的木桩轻一挥袖,巨木便拔地而起,笔直飞砸而去。那小兵边跑边回头,心想若被这巨木砸中,定然胸腔迸裂,死无全尸。心下一急,脚步越显杂沓,愣地于一顶军帐前自个儿绊倒了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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