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担心其来有自,又过了一天,这种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这天早上上班,七点钟的时候,那辆小推车居然还没有在菜市口出现,好在上午九点经过的时候,车子和那傻子终于在那儿了。到得下午,她抽了个空去河边,发现整栋楼都已经倒塌,积雪覆盖在废墟上,看起来似乎昨天就已经发生了。
“大妈,那栋小楼……什么时候倒掉的?”她问旁边开小卖部的大娘。
“那个啊,昨天下午倒地。”
“那……卖糖炒栗子的那个傻子。昨晚住哪的呢?”
“他哦,今天早上把我们吓了一大跳,他把小车停在路边,就那样靠着睡了一晚上,身上差不多被雪盖住了呢,我今天早上开门看到,还以为他就这样死了……你知道的啦,那些叫花子啊什么的都很难熬过冬天的,谁知道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居然又起来了。你说这个小伙子。身体真是好,不过要是这样下去,再硬朗也熬不过几天吧,唉……”
穆清清倒也被吓了一跳。想不到那家伙居然能在雪地里挺一晚上。站在倒塌的小楼边想了好久,她回到警局。询问了一下可以收留流浪汉的地方。但想想似乎又不适合这个看起来有清醒的自我意识也从不跟人沟通地人,如此考虑许久,晚上九点多地时候,她去了那菜场口。
白皑皑的一片当中,那盏灯光依旧在路灯下亮着,她走过去看那卖糖炒栗子的男人看了好久,稍微有些乱的头发,普普通通地五官。看起来仍在人群里就会走失的样子。低头想事情时地表情微微带着些忧郁地感觉,像是个没有野心也不怎么得志的公司小职员。又像是个在想着暗恋的女生的腼腆少年。想起对方在雪地里睡了一晚上的事实,她走到小推车的旁边:“我要买东西。”
等到对方站起来,将手伸过去,贴上对方的额头。
“八块五一斤,要多少?”
“居然没生病,你的身体可真够好地……”
如此感叹一句,她等待着时间接近十点,对方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推车离开,小跑过去,握住一边地把手。
“往这边走往这边走。”
男人拿目光淡淡地打量她。
看见这种目光,想起那天雨夜中的一铲子,穆清清心中有些发秫,随时提防着对方一铲子朝自己抽过来,挥舞着双手,尽量情文并茂地示意。
“你住地地方倒掉了,倒掉了就是不能再住了,知不知道,我给你找个地方住,要不然你会被冻死的……我想帮忙。帮忙懂不懂?为你好,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如此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次,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傻,随后努力将车子推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遍遍的唠叨起了作用,对方放开了车把手,站在那儿看着她,她吃力地将小车推下人行道。
“来啊。”
本来是想要带着这傻子走,谁知道他居然在旁边看着,车子在雪地里沉得有些不像话,穆清清有些恨自己,她的那辆二手奔驰在这样的天气打不了火,前天弄过去做保养了,要不然可以用车子把这辆推车拖回去。不过,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她就没有再打退堂鼓的习惯,咬着牙推过一条街,累的气喘吁吁,右边的肩膀也开始隐隐作痛,大概是中枪的地方又被影响到了。
“你也来推一下啊……”
前方是一个小坡,穆清清受枪伤影响,最近本就有些虚弱,推得一段,脚下一滑,便要朝下去面摔,到得此时,一只手也陡然抓住了其中一根把手。穆清清松了口气,推着一边往前走,感觉轻松了很多,这家伙力气好大……
“这边这边……”
“前面往左转……”
“下一个弯道再往右,直接走……”
接近午夜的街道上,偶尔有汽车驶过,两个人推着那小车渐渐离开了大道,旁边是厚厚的积雪与路灯下的树荫。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到了一栋楼房下方,穆清清让小推车停在楼下的车棚里,随后从小车中提出一麻袋栗子,让那傻子拿了,牵着他的衣袖,打开一楼的一间房门。
“我住这间房,这边一般反正都是空着,你住,客厅你可以用,厕所厨房你可以用……反正厨房我也不开火,这里有刀、有板凳、有桶子,你暂时就住在这里,我找到更好的地方再让你搬出去,明不明白……随便了,你随便折腾,别进我的卧室就行了……”
这是局里分给她住的房子,两室一厅还算宽敞,有厕所厨房,重要的是不用花钱,旁边的那间卧室除了妹妹或者母亲过来住一晚,一般也空着。由于双方无法沟通,她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随后无奈地拍了拍脑袋。随便,她仁至义尽了,还能如何呢。
身上累得不行,进厕所洗了个澡出来,只见那傻子坐在客厅的角落里安静地处理着栗子,她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房间栓上门,给肩膀换了药,这才倒在床上,沉沉地睡过去。
手枪压在枕头底下。
二零零四年一月十二日,农历十二月二十一,除夕前的一个星期,开始了有些怪异的同居生活。
许久之后,她如此回忆。
第七卷 八月火第九卷 最后回旋 第四一五节 复仇者
手机电子书·飞库网 更新时间:2009…4…6 22:12:42 本章字数:3467
同居这个词,用在当时的两人身上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事实上不过是相安无事地住在各自的天地中而已,原本穆清清在作出决定后便预备好了生活受到干扰的情况出现,但几天后才发觉,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严重。
那傻子并不吵人,安安静静的,每天早上六点不到便已经出去,晚上收摊是十点,大概十点二十准时到家,然后坐在房屋的一角用刀划开栗子壳,这时才会发出些响动,却也不算闹人,穆清清坐在旁边看他切栗子的动作,总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十二点用冷水洗澡,然后睡觉。没有交流归没有交流,但不得不承认,对方不邋遢,有限的几件衣服也总保持着整洁,不至于让人讨厌。
当然,作为穆清清来说,除了头几天注意一下,她倒也没有很多的时间去研究对方的生活与作息,每天都有事情要做,上班时间基本固定,晚上下班回来倒是自由安排,若是回来得早了,洗个澡后看会儿电视便睡觉,若是回来得晚,倒是能跟对方遇上,她洗完澡打开电视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声音稍微大一点,也就盖过了墙角栗子扔进塑料桶的细微声响。有时穆清清也会碰运气一般的跟对方问几句话,自然得不到答复,几天下来,两个算得上陌生的人也就大概适应了对方的步调。沉默之中,相安无事。
过小年的那天,雪停了,新年的喜庆气氛在无声无息中渲染了整座城市,卖糖炒栗子那段市场的顶棚被大雪压塌了一截,但仍然掩盖不住正在准备年货的人们的热情,随后的几天里,穆清清也开始往家里准备了一些必备的食物,大多当然是方便面、火腿肠之类地速食。她厨艺不精,顶多能炒几个蛋,马马虎虎地弄个青菜什么的,但是没办法,她住的地方算不上繁华地段,过年的几天。可是叫不到外卖的。
更何况过年都叫外卖,那也未免太凄凉了。
农历十二月二十六那天,先前与她相亲的那个男人到警局来看了她一次,送给她一束花,在裕江这边毕竟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地事情。局里见到的人一番起哄,弄得她有些窘迫,随后两人一块去看了场电影。对方邀请她去他家里过年,穆清清猜测大概又是母亲从中说了些什么,婉言拒绝掉,毕竟还没有熟络到这种程度。
银行的那件案子依然没有进展,只是在临近年关的最后几天里,外面隐隐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鱼头中枪的伤势恶化,目前已经快要死了。
“哪里传出来地消息?”
“不清楚。隐约有这样的风声,我们是听经常给我们线报的那个阿黄随口说的,但他是从两个人口中都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我们目前正在……”
“一层层查下去,把这个消息的根揪出来,不要怕麻烦,有谁不配合,就请他们在局里过新年好了。”穆清清下了命令,“另外。离开裕江的几条主干道,最近一定要加紧看住,一旦鱼头死了,剩下的人很有可能会选择逃离,特别是最近几天,他们一旦走了,我们就再也破不了这个案子了……”
裕江近郊山区。
雪停之后,满天地间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山岭在视野中起伏延伸。银装素裹。我们的视野由上而下,将画面定格在一片雪白地山岭间,积雪覆盖着山间的树木、土石,原本位于山腰下的一些砖窑,也被白色给吞没下去。不过,在砖窑附近的一处平地间,到有一块被翻动出泥土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小的坟墓。坟墓前插着香,摆了写简单的祭品。烧起纸钱,一共六个人,就在坟墓前站着。
“鱼头……我害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