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熙只觉得那阵阴风来的迅猛,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想要防备,无奈内力早已被散去,此刻又四肢受制,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得在黑暗中静观其变。
突然,他感到束缚自己双臂的绳索被双双除去,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向地上摔去。下一刻,他又感到有人迅速的将他拦腰截住,抗在了肩上,而后飞身出了醒室。
那动作之快,让失去内力的若熙还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成了别人肩头的俘虏。
被人以轻功代步抗在肩头,若熙警惕的聆听的周围的声响。
他依然被蒙着双眼,救他出来的人并没有为他除去眼罩。他很想伸手除去那眼罩,可是被吊在刑架上一天一夜,他的肩臂此刻已经不听使唤了。无可奈何,若熙只得任由那人抗着自己,做睁眼瞎子。
疾风在若熙耳边不断掠过,他徒劳的挣扎了两下,低声问道:
“你是谁?为何救我?”
“不是救你。是有人要见你。”那人也低声回道。
完全陌生的声音。但那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若熙彻底松懈了下来。
正在此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是山石崩塌的声音。似乎是那崩塌的山石挡住了那急速前行的人的去路,若熙感到抗着他的人忽然放慢了脚步,身上摄出一股防卫的杀气。
紧接着,若熙感到那人扣在他身上的手,暗中发力,将他更加牢靠的固定在肩头,而后绕开了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有时,不经意的错过,很可能就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一路上若熙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当然也没有试图求救。
很快,奔驰的无声无息的人到达了目的地,停了下来,例行公事般的将若熙从肩上放下,摔在了地上。
“主人,人已带到。”那人的声音再次想起。随后,一阵风起,那人的气息又消失在无声中了。
若熙吃痛的想要支起身体,酸胀的肩臂此刻在慢慢的恢复知觉。
他吃力的抬手去摘自己的眼罩,却在他的手到达那眼罩之前,被别人抢了先。
被摘去了眼罩,若熙望向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月光下,那人的脸清晰可见,此刻正从高处俯视着地上的自己。
“我备了船,你今晚就离开吧。”江子墨浑厚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生擒
看到江子墨,若熙并没有觉得意外。
他才刚刚犯规,裁判就已经忙着出现,罚自己出局了。
其实,若熙并不意外这结局。
只是没有想到,这结局到来之时的情形居然和他料想的截然不同。现在的他,跟落荒而逃没什么两样。
以往,无论这副身子有多脏,他总归还能凭着自己的一副傲骨,在那人面前撑着那点可怜的自尊。
而如今,他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在别人身下承欢被那人当场撞破。如此不堪的下场,走了也好。一了百了。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若熙魂不守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抱紧了自己。
凉爽的海风吹来,若熙向四周看去。此刻,他们正在一处浅滩,江子墨背后不远的地方,一只小船停靠在岸边,正在水面上随风飘摇。
夏夜的海风并是不很凉,但若熙此刻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他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些。
江子墨看到了若熙赤·裸的上身,递过了两件衣服,说道:
“我派人去了你住的地方收拾行李。”
那两件衣服,是他的手下从若熙住的柴房里搜出的全部家当。所谓行李,也不过就是这两件换洗的衣服而已。那衣服质地粗糙,甚至已被洗的有些褪色了。
若熙木然的接过衣服,有些机械的穿上了一件,手里握着另一件,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很快,那件新穿上的衣服被他肩头流出的血殷红了。
江子墨清了清嗓子,想要打破这僵局。毕竟他们时间有限,并不能无止境的在这里任凭眼前的人寄托哀思。看着若熙半天没有动静,握着手中的衣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江子墨开口说道:
“如果你觉得伤势是个问题,可以明天再走,今晚你可以暂时……………”江子墨的话说到一半,哑在了口中。他看到一直没有说话的若熙回过神来,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到若熙的眼神,他便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再费任何口舌之功了。
江子墨松了一口气。
这情形跟他的预想大相径庭。
在来这里之前,江子墨将可能会发生的情景全部都预想了一遍,他甚至还做好了动用武力强制若熙上船的准备。
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百转千回,在若熙的眼中,他看到竟是这样的一个眼神。
那个纯粹的眼神里,没有不甘,没有抗拒,甚至,也没有留恋。
是什么呢,是解脱吗。还是,是绝望?
这时的江子墨,竟有一丝悔意。他不知道,是否自己的手段用的过重了。
对付这样一个简单的人,也许本来就用不着什么手段。
江子墨等了一会,以为若熙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眼前的人只是默默挪开了眼神,望向了远方,一脸的憔悴。江子墨再次清了清嗓子,略微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那好,既然你不反对今晚离开,那么我希望你遵守我们的约定。今晚走后,永远,不要再回到无双岛上来。” 当然,那“永远”二字成为了江子墨重点强调的字眼。他认为,这不清不楚、不伦不类的感情还是一刀斩断的为妙。
接着,江子墨从胸中掏出一纸银票,向若熙递了过去,同时说道:
“船上,我给你备了水和干粮,这里是伍佰两银子,希望你到中原去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江子墨的手,僵在了空中。
那银票被海风吹的簌簌作响。眼前的人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银票,而是双手抓着那件破旧褪色的衣服,默默的转身向岸边的小船走去。
看到若熙走向小船的背影,江子墨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就算自己再不忍心,这个人无论如何也留不得。同西域联姻的婚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无双岛的基业和上上下下上千条人命,他江子墨绝不容许这件事出任何的差池。
海风呼啸而过,席卷着阵阵波涛向岸边拍打过来。
若熙迎着海风,一步一步,向停靠在岸边的小船走去。
离船越近,耳边的海浪声就越大。
若熙麻木的迈着脚步,身后的一切都被抛在了脑后。他任由咸咸的海风肆意的穿过自己的头发、衣衫。很快,那一头青丝被吹的凌乱不堪,随着飘扬的衣衫在风中飞舞。
他的眼中,此刻就只剩下了那只飘摇的小船,还有小船背后那绵延不绝的黑暗。
无双岛所处的这片海域并不凶险,在多数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这片海域都是风平浪静的。
所以岛上的孩子才会聚集在星星点点的浅滩上玩耍,会饶有兴趣的在细沙中拾贝,会调皮的在海中嬉戏游水。岛上的大人也从不会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被海水卷走,好像这里的孩子天生下来,就具备游水的天性。
所以这片浅滩,若熙并不陌生。
曾经多少个静谧的午后,日落的黄昏,年幼的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浅滩上度过一日最惬意的时光。
很多时候,他们会将果园里偷摘的果子,午膳后攒下的点心,大人赏给他们的糖果,通通带到这里,然后一起“销毁赃物”。折腾累了,他们会四仰八叉的摞在一起,躺在细沙上,看天数云彩。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题,偶尔,也会信誓旦旦的憧憬着那些在那时看来遥不可及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