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记载说:5月11日下午3时30分,县委书记和治国、县公安局局长贾庆翔在工地附近,利用现场架设的高音喇叭向在场人员讲话,阐明事理,晓以利害,讲清政策法律,耐心劝说疏导。他耐心劝说现场的多数群众要消除顾虑,尽快回家;劝说违法人员要换位思考,悬崖勒马,尽快放出人质,撤离现场。接着,和治国书记与劫持现场的带头人员通电话。
那天郑孝本被松绑之后,是身子麻的还是吓的?僵在当地,一动不能动。
绑是松了,但放不放郑孝本离开,人们还没有拿定主意,都还在那儿皱着眉头,费力地寻思:就这么放走郑孝本,那这些天人们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如果坚决不放人显然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是凶险莫测,是万劫不复。本来众人已经都上了房,上了房就不准备下去了,反正业已已经是个业已,可人家偏就给你拿来一副梯子,温言款款地劝你就着梯子下房,如果还死皮赖脸地呆在房上不下去,就是给脸不要脸,就是不知好赖了。
这个姓和的书记仁义,人家仁义,你不接受这个仁义,就是你不识抬举,对不住人家使的这个好心。再说了,这个梯子有个很诱人的名字,叫做“只要放人就不追究过失”,挂在累累枝头的是些红着脸歪着嘴熟透了的水蜜桃,委实诱人。可是且慢,要是万一那桃子上抹了毒药?要是万一那个和书记他说话不算数怎么办?岂不是会上当受骗?悔青了肠子?
“人们当时有些不信,”骡子告诉我,“人们不信。人们不信,我就不敢上去带上郑孝本走人,怕人们激起火来,对郑孝本不利。说起来,人家郑孝本也是个有种的人,他也明白情势,人家是个领导,还当过老师,很会做人的思想工作。要不是他说,人们也不肯放他走。”
此时郑孝本也明白事情出现了重大转机,脑子一转,扑嗵一下冲众人跪下说:“老少爷们,我郑孝本今天要给秀水镇的人每人磕上一头!”郑孝本双膝这么一跪,此言一出,在场的群众都吓了一跳,觉得承受不起,郑孝本也不含糊,真的以面额撞地,重重的“咚”的一声,就给众人磕了个响头。以为郑孝本要求爷爷告奶奶地为自己乞命,皆侧起耳朵,尖起眼睛,想细听下文。不料却全然想错,郑孝本磕过头,便忽地昂然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你们秀水镇这些熊,除了骡子,都不是人造的!我郑孝本与你们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们这样对我,拍拍你们的良心,看你们还是不是人?换成你们是我,这样对待你,行不行?人心换人心,打个颠倒想一想,你们羞不羞?愧不愧?还要不要皮脸?还活不活人?我郑孝本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破头不过碗大个疤,可我郑孝本又不能死!不是因为怕了你们这些操的,是我郑孝本上有85岁的老母老父,下有还在上学的孩娃。我郑孝本死了,谁来奉养父母送他们上吕梁山?谁来拉扯孩娃让他们长大成人?所以我郑孝本是想死也不能死啊!”
一片鸦雀无声。人心都是肉长的,郑孝本声声血字字泪的一番说话,把众人说得个个都垂头丧气,良心发现,低眉垂眼,愧疚不已。人家一个档案馆的馆长,关你秀水镇100万的屁事?让人家一个无辜的人受这么大惊吓,遭这么大罪,可怜见的,惶死人家了。现在人家就算是日骂死你妈,咱也得听着,谁教咱办下这没屁眼的事来?这是人做的事吗?唉!
郑孝本直骂得泪如雨下,声哽气哑,骂不下去。这才拭一把泪,仰天兀自长叹一声:“唉,事已至此,知道你们也都是一些平善的百姓,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想和你们计较。你们绑架我,我也不怪你们,还要给你们帮忙。如果你们杀了我郑孝本就能解决问题,我郑孝本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你们不妨杀了我。可杀了我只能把事情闹得更大,那还不如从长计议。县上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还有啥害怕的?和治国是堂堂县委书记,他说过不追究你们,肯定是算数的,连公安局长也得听他的,你们还担甚的心?有甚的顾虑呢?”
4。 骡子没有尥蹶子(2)
思思艾艾,便有人大着胆子出来附和:“是哩,人家郑馆长说得对,事情闹成个这,本来就没个收拾处了,人家不仅不怪罪,还给我们拿梯子来,甭好赖不懂,还是麻利点就着梯子下房。好汉不吃眼前亏,圆了这个脸,对县上和大家都好,有甚问题,以后再说不迟!”
似乎猜到了人们的心思,便有电话铃声响起,有人马上接起电话,这电话是前两天县里特别派人安在工地上与群众沟通用的,那人顺手按下免提键,刚“喂”了一声,便喂出了和治国平静而清亮的声音:“我是县委书记和治国,请骡子代为转告大家,群众都是我们自己的群众,秀水镇绝大多数村民是善良的无辜的,不愿意看到目前这个局面,这已经超出了大家善良的愿望。我作为桃峰县的县委书记,希望工地上的群众都能冷静、理智,迷途知返。这些天大家滞留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也都受累了,家里的亲人朋友都在为你们担心,不要再让他们担心,请大家都回家去和亲人团聚。大家提出的几个问题,县里会尽量想办法解决,只要我们大家以诚相见,我相信,肯定最终会有个圆满的结果!”
和治国随后点名道姓地要几个人接听电话,接电话的人去了免提,抄起话筒听和治国说话,说到最后个个笑逐颜开。最后和治国请骡子接电话,骡子早就等不及了,抄起电话,就直着嗓门喂了一声说,“哥,我是骡子,在哩!”和治国问骡子,“骡子,你没忘记对我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保证吧?”骡子忙不迭地点头说:“记得哩,一刻也没忘哩,骡子说话算数哩!”
几个电话打完,带头的几个人离开,在场的人知道大势已去,跟着零零落落地散去了一半,剩下的上百人也莠草也似,披离无主,软化下来,蹲在那儿唉声叹气,不能自已。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工地上一片沉寂和黑暗,而电厂那边却灯火通明。
骡子沉下一张黑脸,恼起一副愣样,吼了声:“还有求个甚闹头,放人啦!”
骡子说罢,见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也没个反应。便将手中刀子大力攥了攥,豁出命拉住郑孝本一搡,一前一后两个人,便在夜色中往工地围墙豁口那边一步一步走去。骡子起先还以为会有人追上来拦阻,步子放得大大的。走了几步,听见后边果真有脚步声杂沓而来,骡子攥紧刀子,心想,妈妈的,少不了放泼一回,转回身刚想发作,却听得追上来的众人纷纷地说道,“跟郑馆长和骡子一起走能安全些”,竟是些想厮跟上离开工地的人,没人拦他。
骡子这才放心,回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带着郑孝本往电厂那边走去。
只是工地上还有一些人心存疑虑,不敢跟上骡子走,怕跟上骡子这个傻蛋,大大咧咧地走出去,被公安逮个正着。却也不肯继续滞留在工地,胆大的人想着先不管是真是假,业已是业已了,先回家瞄上一眼爹妈,搂上一回老婆孩子,是死是活也算是见过老婆孩子了,索性就回家去了。胆小的人连家也不敢回,先跑到亲戚家躲起来,想着要听听风声再行露面。
那天骡子和群众带着郑孝本出去后,公安干警竟然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把骡子和郑孝本接上走,其余的人们任随他们各自回家去了。人们还是有些狐疑,怕使的是缓兵计,怕过不了几天之后,就出动警车,呜呜地乱叫,进村里抓人,那才叫:秋后算账,瓮中捉鳖。
骡子和郑孝本被干警带进设置在桃电宾馆的指挥中心后,早就有一堆市、县领导在那里等候多时,见了郑孝本好一番的抚慰和嘘寒问暖,被接进屋里洗漱换衣服。骡子却被公安带进隔壁去问话。骡子也是豁出来,昂然不惧,这这的那那地说了一气,就让回家了。
接着市、县领导便给郑孝本设宴压惊,和治国连敬郑孝本三杯酒,夸郑孝本配合县里化解了这么凶险一场危机。郑孝本也感谢了市、县各级领导为解救他而劳师动众,说了一些动肝肠的话。爱人和孩子中途也被派人接来,见到爱人和孩子惊魂甫定的郑孝本少不了又激动了一番。好语抚慰之后,在一起又喝了一阵子酒,闹腾到很晚时,大家才尽欢而散。
4。 骡子没有尥蹶子(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