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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们希望我前途无量,这片好意我一定领情。可是他们老是用过去的观点来说教,我很难接受。他们会认为我骄傲自负,缺乏虚心。也许我在言谈中总是直率地毫不含糊地发表自己的见解,甚至不留余地。其实我很清楚自己的缺点,也明了自己的优点。只是我认为是缺点的,他们倒以为是优点,我认为是优点的,他们却视为是缺点。他们以为劝告就是教育,老是“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结果只能叫我走投无路,最后干脆不听,固执地朝一条自认为正确,也可能错误的路走去。“鸣放”的教训就是这样。我想,要是能遇到一位长者,在他青少年时代,也象我一样天真幼稚,充满理想和希望,又象我一样任性,不听从“劝告”。他因此走过坎坷的路,尝遍生活中的苦甜酸辣,懂得人间的冷暖饿饱。这样他一定了解我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他的劝导才是指南针和灯塔。为此我也看了不少青年修养的书,自觉约束自己的行为。一本《如何培养意志》我不知看了多少遍,只要发觉自己意志薄弱,情绪低沉,就立即打开它,给自己再提一次醒。我认为培养一个人坚强的意志至关重要,需要战胜自己,也需要战胜别人,它跟专制和暴力毫不相干,是与正义和善良结合在一起的。在有理想有智慧的社会里,人们提倡个人的意志。在特权至上,专制无理的地方,只有培养虚伪和诡诈,因为做一个贪生怕死的奴才是无需坚毅的性格,只要惟命是从就可以达到。
时光一天天流逝,工作依然无影无踪,我惆怅万分。我们几位“落取生”曾询问过几个政府部门,请求安排工作。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安心等待吧!有工作就通知你们!”工作其实很多,就是不“通知”罢了。又听说上面对我们这一届“落取生”有过指示,暂不分配,看以后谁表现好了,谁先给安排工作。但怎么才叫“表现好了”呢!我们中有的人已变得十分胆小慎微,每次到县文教科去,连大路也不敢走,有时还特意赤着脚,穿一件“朴素”的衣裳,说话低声下气,简直在哀求乞怜。听到不分配的话,象是被判了死刑,一点力气也没有,还自我作贱地说:“当初要是不报考就好了,现在考不上,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些人是有问题的。”说来真叫人寒心,正当我们处在朝气逢勃、浑身是劲的时候,却只能这样去瞎撞和等待,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这跟浪费钱财粮食,跟图谋自杀有什么两样?一个想为社会主义事业工作的人得不到工作,难道我们都成了“四类分子”不成?
“落取”之后,周围的人对我们的看法越来越离奇,大家冷眼傍观,害怕同我们接触,象逃避瘟疫那样岐视我们,好似我们都是有“重大政治问题”的人。可是我自己一点不知道,不知道“问题”到底在哪儿?
也许我一向天真幼稚,不闇世事,不但没有从“鸣放”中吸取教训,还继续对别人存有幻想,以为政治也会讲仁慈,上级会爱惜我这个高材生;以为“落取”是有意对我进行考验,最终会把我放到该去的地方。八月下旬,我怀着可笑的愿望,又报名参加泉州大学的招生考试,这原是“大跃进”中新办起来的大学,对考生成绩要求本来就不高,可是我还是接到一份“落取通知书”。我开始对“政治”有所认识,回顾自己的无知,醒悟落到如此地步的真正原因。
记得有一次全县开展除害灭雀运动。当时大家只知麻雀吃粮食毁坏庄稼的一面,没有考虑到它同时也吃害虫,功大于过,硬把麻雀当“四害”之一,意图除尽灭绝。他们动员所有城乡居民在各家屋顶上敲桶打盆,呼喊追赶,使麻雀没有歇息的时候,最后从空中跌落下来,或赶到机场去,那里撒着大量毒饵等待着。为此县里专门成立“灭雀指挥部”。运动开始的第二天,我看到事情并不象宣传的那么热闹,许多居民没有行动起来,麻雀乃在各处欢快地吱叫着。那时正值“整团”后不久,带着被“洗礼过”的脑袋,认为以前对政治运动不关心,如今再不能袖手旁观。抱着对党对人民负责的态度,我连夜写了一封信给县“灭雀指挥部”,指出这次运动还有“死角”,建议对没有行动起来的居民采取一定的强制措施,比如扣押粮证,这是当年最流行的惩罚手段。想不到隔了两天,一位街干部到我家里来,说麻雀全飞到我们屋顶上了,我家成了麻雀庇护所,要赔偿麻雀所吃粮食的损失,就把我家的粮证带走了。我不知道这是普遍对待,还是因我的“关心”而得到“请君入瓮”的结果?当年那些头脑发热的人只想听恭维的话,任何对运动说三道四都成十足的蠢货,受到打击报复也是活该了。
又一件是离校前一天,出自对母校的热爱,对教育的关心,我又自作聪明写一封信给校长。感谢学校几年来对我的培养,同时以亲身经历和感受,以“整团”后自新者的态度,指出学校中还存在严重的资产阶级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特别是个别老师自身的资产阶级思想对学生产生不良影响。希望校长遵照毛主席的教导,加强对教师队伍的改造和建设。这也是当时对知识分子提出的论调,通过“整团”,我深信不疑的。可是校长后来却对全校教师说:“最近我收到一封信,是一位毕业生写来的。这个人表面上说关心党的教育事业,实际上是在污蔑社会主义学校,攻击党的领导。这个人在“大鸣大放”中曾猖狂向党进攻,说我们拿立场压人,‘整团’后又不思悔改,继续玩弄资产阶级花招。说明阶级敌人是不会甘心失败的,这种人就是准备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
当我听到一位老师好心的劝告时,心里一惊,校长又分明指的是我。这又是我一片忠心的下场。我不明白校长为何这样理解我那封信的动机?我更不明白,“整团”时大家批评我、指责我只读书不问政治,不关心国家大事。当我觉悟了,开始关心社会主义事业,不保留地把个人意见献给党,献给人民,以示对党对人民忠诚不二。结果总是事与愿违。难道“整团”的真正目的只是叫我凡事装聋作哑,不可随意说话,并不在乎我说的对不对。当时有些人就是善于怀疑别人,“提高警惕”地把好心人当成阶级敌人来打。他们从来不敢去信任一个所谓有“问题”的人。照校长的推论,应该是我对党不满而积极“鸣放”,受整后必然心怀怨恨,伺机进行报复。所以我这种近于“反常”的举动,在他看来便是“狡猾”,“伪装”的表现,是“继续在同无产阶级较量”。这是一种怎样的逻辑?一种由强调“阶级斗争”得出的结论,又不善于按毛主席的教导去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不知道因此坑害了多少无辜的群众。这种人片面地理解了马列主义,而习惯于用封建专制和家长式的观点来解释马列主义,忘记了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观念,更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权利。
当时我越想越怕,越想越没有信心,甭说升学、工作,连活下去都有困难。我觉得有一个无形的东西,别人随时可以拿来吓唬我、打击我。“落取”之后象是进入一个“社会看守所”,等待我的只有岐视和侮辱。
为了赚一点零花钱,也因为呆在家里太无聊,“落取”后我曾经跟几位朋友一块去给建筑工地推车运沙做小工。一天劳动所得,每人大约一元多钱,扣去车租,点心钱,也就所剩无几了。我们对赚钱多少并不在意,反正无所事事一样是受罪。还因为劳动的时候,说说笑笑,要干就干,要停就停,不受别人的制约,精神上愉快多了。这样的人生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但是,我始终觉得不能这样“幸福”下去,这种无所作为的想法不应该是属于我的。想到国家的科学事业,想到自己的聪明才智,一颗激荡的心怎么也按捺不住,我仿佛浑身有无穷的力量和智慧没有发挥出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只顾眼前的偷闲和“幸福”。藏着自己的才能不用在社会上,对人民来说是有罪的。
而且生活伴随着年青人需要的爱情也时时在骚扰我。一天我照样拉着一辆板车从大街上经过,突然在电影院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眼帘,是小时候同桌的女同学陈茉莉。她正跟一位朋友在热烈交谈,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连衣裙,苗条动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在她朋友的身上。听说她正报名要去当电影演员。我十分忧郁地看上一眼就匆匆地走开。想到自己“名落孙山”,想到眼前处境,觉得自己十分龌龊,生怕被瞧见,拉着板车赶紧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老实说,“落取”后,我曾经想交个女朋友,这并非想恋爱结婚,而是要抒发自己对青春的感受,和异性朋友交换对生活的看法,希望女朋友帮我改掉身上的坏脾气,坏习惯。就象一部高尚的书能照出我心灵上的污秽,迫使我改变旧我一样。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人家爱呢!相比之下,自惭形秽,将来就是要对她说一声“你好”!恐怕也不可能了。
我该怎么办?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生活下去。我十分痛苦地在心里呼唤:“救救我吧!如今正是开拓,发展我智慧才能的大好时机,我却在彷徨,在虚度年华,让结实的身躯关在房里发霉,用充沛的精力去做一些毫无价值的事,这样的生活太残酷了。”
当时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看书,这是我一生的爱好,没有书读,会象口渴找不到水一样难受。一段时间惊险小说泛滥,为了寻找刺激,我追逐过这一类书,从中学到逻辑推理的方法,却使自己的神经往往处于过度敏感的状态。丰富的想象引发无端的猜疑,导致后来因集邮通信一事而自找麻烦。
不久我对惊险小说厌倦了,又把兴趣转移到科幻小说方面。一下子我把图书馆里的这类书给扫空了。这方面的阅读充实了我的知识,让我看到一个绚丽多彩的世界和一个充满奥秘的宇宙。觉得有许多科学难题正有待人们去探索,而人类对自然界的了解和利用实在是太少了。同时也知道人类的幻想不是不可实现,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科学家太了不起了。可是对我来说,这只能是“望梅止渴”。除此外我最喜欢读的书莫过于鲁迅的作品,那是百看不厌,反复阅读,始终回味无穷,往往一边看一边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鲁迅就象是一位高名的医师,准确无误地剖析历来存在于国民中的精神病态,有力地鞭笞了没落的人们。在表面是尖锐刻薄的冷讽热嘲中,隐藏着对受压迫者的同情。在黑暗的旧中国,鲁迅宛如黄山顶上的迎客松,傲然不群,身临峡谷,面对鬼石,经受风霜雨雪、炎热酷暑,始终热情地伸出双臂,召唤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每一张渴望求知的脸喋喋不休,吟唸他的教诲。每次读着他的作品,总觉得他就在跟前,严厉而亲切地教导,我便感到自己十分不足,感到他在紧紧摧逼,而眼前的处境更让我焦急万分。
“落取”对一个有志青年的打击是一生都抹不掉的。当然不可能人人都上大学。如果平等竞争,大家毫无怨言,要怨,也只能怨自己。而那种以所谓“政治条件”为前提的选取法,太伤人心了。人为地把青年学生分成三六九等,而且是根据某些人的主观臆断,这太不公平了。这样的社会怎么还有进步的希望?那些被扼杀在土壤里的幼苗,比起被摧残的花朵,更加可怜兮兮,他们甚至连一个成长的机会都没有。
五、在期望中遭“开除”
严寒的冬天过去了,安慰人心的春光曾歪歪扭扭地落在窗前的屋顶上,几只麻雀在阳光照不到的屋檐下钻进飞出,吱吱地叫着,墙头的小草还没有从冷凛的哆嗦中伸直腰来,转眼又到了秋风萧瑟的天气,才几时它又要枯黄。阳光也不知何时又跑到南边的墙上。那些麻雀再不能在阴凉里喜耍了。1958年我经历过的就跟季节的变化一样,只是滔滔的孟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度过,那灿烂的阳光已一去不复返。
“一向驶顺风船的不一定是好船夫,遇过风暴的才是真正的舵手。”我在“落取通知书”上写下这一句。
我开始想,“落取”也可以成为我一生奋斗的动力。经过这样一次挫折,我更懂得生活的意义。平平淡淡最终要感到乏味,不知人生还有苦痛的时候,这种人也就不知道怎样珍惜生活了。经过这样一次挫折,我将更坚定不移去追求生活中的目标,知道成功是没有止境的。在我们国家,也许上大学与不上大学处于同等地位,重要的是每个人对社会的贡献如何。我相信自己无论在哪一个岗位都能很好发挥作用,出色完成党和人民交给我的任务。一旦让我再走进校门,我更会以十倍的疯狂爱惜和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当时报上不断在鼓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各地纷纷刮起一阵阵浮夸风,抛出一个个“高产卫星”,一天一个惊人的“奇迹”出现。作为热血青年,我深信不疑,再一次为国家的繁荣昌盛激动不已。我开始从颓唐中恢复起信心,我从来不想落伍,认为关键还在于争取表现,干出一点成绩来,到水库工地去劳动,或搞一块试验田。如果能在试验田上同样抛出一颗丰产“卫星”,人们不知道将怎样叫我做总结报告,说不定组织上也会重视我,把我送到大学去深造,研究更深奥的问题呢!
是呀!只要痛苦淡漠了,难熬的夜过去了,我就又在幻想,又在希望,始终以积极向上的态度,把一切都看得那么美好。因为我是这样的诚实,这样的单纯;我又这样的热情,这样的有能力。但此时我毕竟比过去现实了许多。
在当时一篇日记上,我开始检讨自己:
“与其哀怨终生,不如奋斗至死。应该切实参加到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当中去,认真观察冷静思考,这里面有许多我不懂的真理,有值得我学习一辈子的东西。问题不在干什么,当个泥水匠也好,做个推车工也行,一样可以创造生活,做出成绩。以前我并不喜欢这样,也没有认真去想过,让我来喜欢它一次,这绝不会丧失我的‘尊严’。
“不要把自己的一生埋葬在幻想和希望中去。应该及早确定一个可行的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始终不渝地攀登。不可好高鹜远,眼高手低。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愿做。白白让美好的时光悄然遁逝,到头来落得空悲切!
“不要过分欣赏自己,把别人看得一文不值。劳动人民有能人,他们并不俗,比起不学无术的公子少爷,他们高尚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总以为自己了不起,比别人高明,就不敢正视自己的缺点,也看不到别人的优点。要知道,人家不说不等于不会,人家不做不等于是个傻瓜。自己受到赞扬,也不等于有了真本事。
“看书做事要有崇高的目标,不应为了在别人面前说笑打浑,为了在女人面前卖弄讨好,而去发展那种无用的才能,对女人的青睐更应慎重,不要以为对方嫣然一笑,含情一瞥,都在钟情于我,这太可笑了。”
这时,几位同学也从大学里不断给我来信,安慰我,帮助我。团支书还寄来几本有益的书。他们仍然把我看成是一个天资甚高的人,不相信我会因“落取”一厥不振,鼓励我来年继续投考。
我已经意识到一个人的政治条件,比起他的知识、才能更重要,可以说在当时没有“政治”就没有一切。我开始对“政治”产生兴趣,从图书馆里借来不少政治思想教育的书刊。对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