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醋了。”
“我能不吃醋吗?”
“我喜欢你吃醋。”
桌子被一直推移着。一个桔子从桌上滚了下来,撞到他的头。
“市长夫人只出一万块钱,你就答应了她?”他突然说。
“人家想跟你光明正大地永远生活在一起嘛。”
“市长家那么有钱,一万块太便宜他们了。至少也得十万。”
“你好贪心噢。”
“他霸占了你那么久,要十万不过分。”
西门雨兰仿佛被戳到了伤处,停住了。她站起身,捡起桔子放到水果盘上,说:“今晚我特地为你准备了烛光晚餐,在楼上。”
“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市长这趟去北京,得好几天才能回来。”他牵起西门雨兰的手,一起上了二楼。
这一夜,西门雨兰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幸福。他情绪高亢,也许是预见到了他们共同的美好未来了吧。
为了让他们未来的幸福增值,第二天,他拿走了那一万块钱,说是去炒股。走之前,他给了她市长家的电话号码。她拨了号码,心跳得厉害。他望着她,仿佛在给她勇气和鼓励。
“喂,市长夫人在吗?”
“我就是。你谁呀?”市长夫人的声音很粗。
“噢,我是你昨天托人来找的西门雨兰。我有事找你商量。”
“你不是已收了钱?那还不滚得远远的!我最讨厌跟你们这种专门勾三搭四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讲话。”市长夫人被怒火燃烧着,嗓门噼哩啪啦异常响亮。恐怕他也听见了。
西门雨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写着默然。
“我不是!你老公自己好色如命,找上了我。如今若离开了他,我身无分文,无依无靠,怎么生活?你至少得付给我十万块钱。”
“你这贪得无厌的狐狸精,白日做梦!你想一次一次向我敲诈啊,没门!我告诉你狐狸精,别以为你能威胁我,咱们走着瞧!”电话那头传来市长夫人大摔东西的示威声音,接着电话就“啪”的被挂断了。
“她发了疯,不肯再给一分钱。”西门雨兰有点慌,很失望。
“没关系,女人就这个样。嫉妒心这么强,不会不肯给的。等着吧。”
西门雨兰不喜欢他这种说话的语气。他笑了笑,用嘴堵住她的口。她希望他今天能留下来陪她去东湖公园游玩,但没说出口。他给了她一个吻别,很快走了。
西门雨兰一整天都呆在小楼,看太阳系着金线一点一点从东方转到西方,看西天绚丽的云霞化作满天的星星。月亮也终于又出现在天空,光辉四射。山风依旧清凉。她盼望风吹来他的脚步,月送来他的身影。
她打开了音响,一曲《蓝色的多瑙河》,悠扬在山中。
她走到梳妆台前,对着华美的心形镜,梳理起了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他说过他最喜欢她这瀑布般飘逸的丝发。她刚洗完头,头发时时逸出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的眉睫也是淡淡的,细长如柳,与那双溪水般灵澈的眸子掩映得恰到好处。她的小嘴恰如溪边的一粒樱桃,绯红若霞,是他梦里都想吃的。
楼下似乎有了响动,他也许提早来了吧。
西门雨兰走下楼梯。她那双木屐踩得楼梯笃笃地响。楼下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总是这般鬼鬼祟祟,贼似的,怕被别人撞见。
“你这个坏蛋,还不出来,又想吓死我呀?”西门雨兰心扑扑直跳,她喜欢他那健壮的手臂强有力地抱住她。
这时从背后伸过来的却不是他强壮的手臂,而是一根粗大的木棍。那根木棍直往西门雨兰头上猛击下来。她被打昏了过去。
西门雨兰醒来时,只觉脸火烧一般地痛,身上衣裳不整。她颤抖着用手轻轻地去触摸着脸,触处很疼,她发现她的脸变得粗糙不平、千疮百孔,已没有一处光滑的肌肤。她的心瞬间也布满了蚁蛀的窟窿,她的眼泪岩浆一般涌了出来。她拼命忍住泪,疯狂地跑上楼。她要弄明白镜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被镜子里的影像吓呆了,里面出现了一张魔鬼的面孔。她不禁声嘶力竭地尖叫了起来。不,那不是她。那是一个被烟熏火燎过的令人发呕的马蜂窝,那是一张腐烂不堪的散发出阵阵恶臭的花豹皮。她无法承受这美女到野兽的毁灭性的剧变。她不由自主地把桌上的化妆品一瓶一瓶狠狠地掷向镜子里那张讨厌丑陋的脸孔。镜子一下子就解体了,但它衍生出的子孙们依然不屈不挠地真实地反映着现实世界,反映着她那老树皮般的脸。
该死,全都是该死的魔鬼,全都是可怕的东西!
她又疯狂砸起了东西。窗户、电视、桌椅、家具,屋里的一切都成了她发泄的对象。她疯子一般破坏着一切,她的头一阵阵眩晕,仿佛天在坍塌,地也陷落了,整个世界都在颠转。她一连打了好几个趔趄,终于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她歇斯底里的哭声近乎午夜厉鬼的哀号。
时间无知无觉地走过了漫漫黑夜,太阳紧跟着一点一点冒出灰沉的地面,针一般扎眼的阳光渐渐移照在她身上,筋疲力竭的她慢慢挣扎着起来了。她知道昨晚有人强暴了她,拿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首饰和衣橱内的几千元现金,还用浓硫酸毁了她的容貌。她明白是谁干的,或者说是谁指使人干的。
她给他打了电话,打了几次才通。他仿佛已知道她的不幸,百般推托不肯过来。她想向他要回那一万元去医院,他却说他炒股不利全亏了。她要向他借,他说他家无分文。她问他昨晚来了没有,他说他有事没能来。鬼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来。也许已经来过了,只是看见她这副样子,又回去了而已。他说他跟她缘分已尽,要她对他彻底死心。这负心薄幸的坏蛋!坏蛋!
西门雨兰又摔起了东西。她希望这丑陋变态的世界随之一起破碎。
她把市长送她的那套别墅卖了,得了六十多万。但她现在无家可归了。
她只身去了韩国,那里有世界一流的整形美容师。她在寂寥的高空上有时竟会突然想念起M市长。他对她还算不错,至少比那个没良心的坏蛋好多了。面对她的突然失踪,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她在韩国呆了三个多月,天天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复原。她天生是个美人胚子,经过整容医师的一番鬼斧神工,如今又出落得桃花一般。但这不是原来的她。原来的她清纯如兰,没这般妖艳。整容医师告诉她,她的脸皮十分脆弱,要精心保养。歌王迈克尔•;杰克逊的惨状她已有所耳闻。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终于又要飞回M市了,那里有人一直让她挂念不能忘怀。
飞机行驶在高空,底下浮云如海。她的心情很乱,思绪如散了的麻线。原来她一心就只想着复仇,用何手段,怎样计谋,对他,对市长夫人。可是现在,她的心又软了,如那浮云一般,无法再坚冷如冰棱。冰棱会刺穿人的身体,她于心不忍了。她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因为她现在又如花一般美丽了。原来那个丑八怪连她自己看了都害怕,何况是他。她似乎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