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澈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男人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是怎么的?”司徒澈看修蛇不揪住自己,赶紧扯着清让往玄华殿跑。
“不知道。”清让拉着他的手,说道,“我感觉,他很自信没有人能突破防卫。”
司徒澈回想刚才修蛇说“他会解决”时的神色,那个眼神,就跟睚眦在失魂海看落花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像是确定某人绝对会做到一样的……笃信。”
第六十一章:所谓禁脔
当司徒澈和司徒清让两人来到玄华殿时,他明白了修蛇的自信是从哪来的了。
宫殿前,是血肉横飞的惨状。
被碾碎到无法分辨是内脏的白色颗粒物溅满了华丽的雕花门窗,白色的青石砖上,仿似洒满了艳红的喷泉。在月光的照耀下,是一幅呈现怪异美感的残画。
司徒澈的目光落到一个青衣人身上。
他的脸都被打烂了,血一股一股地从他的嘴里涌出来,粗大的舌头在张大的嘴中耷拉着,混合了鲜血和唾液,放射状的血迹在他身下溅射,与乳白色的脑浆交错程粘稠的液体。
“清让,不要看。”
司徒澈皱着眉,回过头已经见司徒清让正在灌木旁呕吐着。
“谁!谁在外面!”
在宫殿中传来一道男音,正瑟瑟发抖着,带着惊恐。
司徒澈拉起清让,犹豫了一下,踏入了宫殿之中。
作为放置青丘之石的地方,玄华殿并没有他想象中富丽堂皇,甚至不太像供奉魔族的殿堂,因为里面简单地摆放了些生活用品,连祭祀的用品都没有。除了比外面温度要高一些,倒没什么特别的。
地上跪坐着一个男人,头发散乱,整齐地穿着一件白色的修蛇纹外袍,看起来很厚。男人脸庞清秀,正害怕地看着司徒澈和司徒清让。
“你们……是什么人?!”
司徒澈没想到里面会是这么个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有点眼熟,但又说不清在哪见过,便放柔了声音,“我们不是坏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他们说要来救我,我正在睡觉,没有开门……谁知道一开门……”
“来救你?”司徒澈重复道。
男人颤抖着,“他们……他们想让我回国,立我为王……”
回国?为王?
这男的不是青丘国的大皇子吗?
等等,大皇子……
“你是,沈青若?”
司徒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男人立刻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青若哥哥,是我啊!我是司徒澈,小澈。”司徒澈靠近了他一些。
沈青若开始还有些害怕,仔细端详了他很久,平复了紧张的状态,“小澈……如果不是你这双眼睛,我都认不出你了……也是啊,自从我八岁之后作为质子来到青丘国,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司徒澈指着外面惨死的青衣人,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别站着说话,来,那边的小兄弟也过来吧。”
“他是我的弟弟,叫司徒清让。”司徒澈忙介绍,看着他,“青若哥哥,你穿这么多衣服,不热吗?”
“还好。”
沈青若一站起来,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音,司徒澈低下头,才看到他的右脚用铁索铐起来了,沈青若注意到他的目光,“修蛇干的,他把我囚禁起来了。”
“为什么?”司徒澈看着他缓慢的步伐,问道。
“小澈,你又是为什么来的,看起来不是来救我的啊。”
司徒澈想了想,说:“听说,灵石在这里。”
“哥!”司徒清让皱起眉。
“灵石确实在玄华殿,稍安勿躁。”沈青若安抚地朝清让一笑,“表弟。”
“青丘国都是这么对待质子的吗?怎么说,你都是中荣国的太子啊!”
听完司徒澈的话,沈青若笑了笑,笑容有几分萧索,“怪我年少无知,来到青丘国后,以为自己不论如何都是太子,顶撞过几次修蛇。于是直到现在,我都被禁足在玄华殿……我,我很想回去看看你们,可是我是逃不出去的……”
沈青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面容扭曲,他将脸埋在手掌中,哽咽着说:“我也知道,那些人只不过想让我和四弟抗衡,可是……我真的想出去!这个地方,只能看到院子里的天空,我……我不甘心!”
“我们一起走吧,青若。”清让在那边听了半天,开口道。
“青若哥哥,你知道灵石在哪吗?”司徒澈脸色不变,还扯了扯沈青若的袖子,清让责怪似的看了他一眼。
沈青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缓缓点头,“我见过修蛇拿出来过,在地下室……我带你们去吧。”
因为脚铐,他走得很慢,在书柜前取下一本书,两人才发现那里有一个暗格。沈青若在上面按了一下,墙壁里传出巨大的声响,在书柜后面,是一个狭长黑暗的暗道。
沈青若朝他们点头,从墙上将宫灯拿下来,“小澈,灵石在里面。”
司徒澈挑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楼梯很长,沈青若的脚不方便,加上因为黑暗的缘故,走得很慢。地下室的温度偏高,空气有些潮湿,司徒澈看了沈青若一眼。
“这里好热啊。”他抱怨似的说了一句,“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修蛇。”
沈青若的语气中充满嫌恶,“提他干什么。”
“没什么。”
过了一会,司徒澈又说,“修蛇穿了很多衣服,手里还抱着手炉,是因为冷吗?”
“他的本体是蝮蛇,像现在的低温天气,他不习惯夜间行动。”
“蝮蛇啊……”
“对了,为什么你会要灵石?”沈青若问,“要夺取灵石,很危险啊。失去灵石的话,修蛇会变得很被动。”
司徒澈没有回答。
走到最底下,沈青若将宫灯挂在墙上,有些昏暗,他便摸黑将地下室的蜡烛点着,然后来到宝箱前,朝司徒澈招招手。
“小澈,是在这个箱子里,拿了灵石要带我走哦?”
箱子镶着琳琅的宝石,金子的光闪得司徒澈睁不开眼,司徒清让见他半天不过去,便抬腿往沈青若那边走,忽然脚步一顿,扭头发现司徒澈正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扯了回来。
司徒澈盯着沈青若,却是对清让说的,“别过去。”
“为什么……”
沈青若苦笑着,“怕我害你吗?也是,我在青丘国这么久,不值得你信赖。可是我真的想离开这里,小澈。”
“哥,你不理解。逃离困境,是人性最正常不过的趋向。”
司徒清让皱着眉,司徒澈没有看他,紧紧地注视着沈青若,袖中的左手握紧了匕首,开口道——
“沈青若,他根本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你凭什么这么说?”沈青若反问道。
“你就是不想离开,没别的。”
闻言,沈青若的声音带上了怒意,“司徒澈,我知道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你以为我在这里过着很好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是禁脔,你明白这个意思吗?!我是修蛇床上的玩物!”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司徒澈,“你能想象吗?被一条蛇玩弄,他是蝮蛇!只要咬一口我就会死,我十多年就是在这种生死边缘活下来的!你以为我是太子就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吗?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丧失尊严,像最下贱的娼妓一样活着!”
司徒澈脸色不变,将频频向他使眼色的司徒清让拉到身后。
“连你也要怀疑我,对啊……我如此卑贱的人,就该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侍奉那条蛇。”沈青若歇斯底里地喊着,“他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得就像一块冰,我每天就是跟一条蛇同床共枕的!我何尝不知那些人来救我,不过是想我登基之后,让我做傀儡皇帝,那又如何呢?总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掉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