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姬玉绞紧了手指,轻轻说,“皇兄……昨晚忽然昏迷了。”
他眼中闪过惊诧,心下了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就跟在公主后面进了大殿。
今年二十一岁的沈姬玉还没有成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事居然平静得像是理所当然,他不得不佩服国师。不过,当初皇帝和清鸣公主两人的事似乎也并没有听到过多的传言,该说是政权下的胜利,还是说……
想起司徒羡之说皇帝将江山献与魔族,多少能理解其中的蹊跷。说不定皇帝并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意图和清鸣公主结合才这么做,但这也只能是猜测,没什么证据了。
“司徒公子。”正在胡思乱想着,听见属于少年的嗓音在身边响起,扭头就看到沈咎又用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他。
第四十三章:丞相府
“呃,你好!四皇子!”
他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沈咎瞬间的表情变得怪异,好一会才像是很无奈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见你,都还是这副德性。”
“哎?谢谢夸奖!”
他原本以为会去公主殿的,果然还是想多了,七歪八扭地,沈姬玉将他领到了国师府,现在他们就是在国师府中唯一没有种植毒草的地方,属于沈姬玉的北院。
司徒澈和沈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意间看到旁边鸟架上有一只嫩黄色的小鸟,粉嫩粉嫩的,像极了扶桑,便伸出手指去戳戳它的小脑袋,差点被狠狠地啄了一口。
“小澈,你不要逗它,凶得很。”沈姬玉拿了鸟食过来,那小鸟一见她,亲昵地靠过来,用脖子磨蹭她的手指。
司徒澈看着它撒欢的小模样,不知怎么地就冒了一句话:“总觉得,它跟你很像呢。”
沈姬玉微愣,又笑着说,“这是小时候国师抓给我的,原来早就应该到了死亡的年纪了,现在是用法力维持着躯壳……小时候还因为它,国师对我发火了,就那么一次。”
“很难想象冷冰冰的国师有表情啊。”司徒澈笑了笑。
“嗯,那是一件极小的事。”沈姬玉微微笑了起来,“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曾要将这只鸟放生,结果国师非常生气,可是这只是极为普通的鸟啊。”
司徒澈凝视着那青葱般的玉指,托着下巴,缓缓地勾起唇,“那是因为,鸟儿没办法在笼子外活下去的啊。”
无法脱离枷锁的鸟儿,幼年的公主看着努力展翅却不能飞翔的黄雀,把它想象成了被囚禁在皇宫的自己——渴望脱离皇宫,获得自由的沈姬玉。
可是也许那时候,她已经明白了,她是不可能在皇宫外生存的。
国师大概看穿了这一切,所以才会生了她的气。
“姬玉……”
司徒澈将鸟食喂给它吃,谁知小鸟一碰到司徒澈的手指就后退了几步,团起身子瑟瑟发抖。
难道是因为沾到了装逼神兽小火鸟的气息?意识到这点的老阳瞬间有点想骄傲得裸奔两公里了。
他奇怪地看着小鸟,门外忽然传来响动,沈姬玉扶着窗子往外看,他也瞄向外面,原来是国师正往这边走。
沈姬玉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沈咎两个人,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沈咎在看他,便痛苦地扭过头,“四皇子,别老看我啊。”
“我只是在想,神该是怎么样的。”沈咎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他看。
“神就我这样的!”
沈咎皱起眉,“神族毫无希望了。”
司徒澈翻了个白眼,过了会又凑过去,“四皇子,昨晚我夜观星象……”
“沈凌天会死。”沈咎截断了他的话,“是吗,神君?”
“……嗯,他的阳寿只有十五,可是他活到了二十二岁,是凤梧延长了他的寿命。”司徒澈瞥向正在进门的尚天鹤和凤梧,“我只能说,魔族也是有真挚的情感的,甚至比神更深。”
他正要站起来,袍子却被沈咎拽住,沈咎直勾勾地望着他,“那么神和魔的区别在哪里?”
——力量,由生灵得到,神和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司徒澈冷眼看着凤梧褪下衣裳,自手臂到整个背部都染成了暗黑,尚天鹤正替他疗伤,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凤梧紧攥着手指,额头泌出冷汗,脸色苍白。
那是擅自篡改阳寿,用法术强行延长沈凌天寿命的结果。
“天道,是整个世界的规则。违背天道,会被降下惩罚,无论神还是魔。”司徒澈慢慢地说道,“神的力量与生俱来,而魔族则依靠杀戮和供奉得到力量……我曾这么想,但其实神也需要凡人的信奉,这方面和魔没有任何区别。”
沈咎侧过头,看着他。
“魔族和神族最大的区别大概在于信仰吧,很奇怪吧?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你会像凤梧那样么。”沈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司徒澈下意识地摇头,却又苦笑起来,“会……我也正这么做。”
“那神族也不过如此。”沈咎冷笑一声。
他转过头来,凝视着沈咎,不知怎么地就笑了,他说:“魔族总是以自己为行动的目的,不择手段,即使伤害别人也不在乎,而这种执念,会毁掉这个世道的,就像人界这样。神,我不能说怎么样,只是神大概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连感情也不允许拥有。”
沈咎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沈凌天要死了啊……”
“嗯。”
“我知道太子的位置是我的,也没同情沈凌天,只是现在稍微觉得天意弄人,凤梧很喜欢他,不是吗?”沈咎抿了口茶,瞥了忍受痛苦的凤梧一眼。
司徒澈没看那边,低垂的桃花眼没有笑意,他伸出手,抚上了右眼下的泪痣,他闭上眼睛,片刻后他开口道:“凤梧这十几年替沈凌天杀了多少人,你知道么……天意弄人什么的,岂止是人,神也会参商两隔,不能相见啊。”
失去记忆,失去感情的这些年,他践踏过多少次睚眦的心情,对睚眦起了多少次杀意。所谓的“喜欢”,根本不能成为脱罪的理由。任何人,无论神还是魔,将爱欲凌驾于天下,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司徒澈见时间也不早了,站起身来,走到沈姬玉身边,对她说:“公主,我先告辞了。”
夜幕降临,静谧的夜色如同一张网,将人紧紧勒住。今夜的天空没有月光,黑漆漆的,不知从哪传来的乌鸦啼叫声,原本清凉的夜风碰到皮肤也有些发寒的冷意。他看着,蓦地生出心慌。
原是在门边张望国师的,听见他这么说,沈姬玉愣了愣,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神色慌张:“小澈,来不及了啊!”
“什么?”司徒澈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盯着沈姬玉,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什么……都没有,小澈你留下来吃饭吧?”
沈姬玉自知失言,急急忙忙掩饰着,眼睛不断躲闪着他,司徒澈皱起眉,扭过头看沈咎,眯起了眼睛,声音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沈咎抬起头,看向沈姬玉,朝她摇头,“皇姐,瞒不住的。国师同意你这么做,并非完全因为对你情有独钟。”
咬着唇,向他投来的目光中带了忐忑,沈姬玉嗫嚅了一番,只说了两个字:“父、父皇……”
司徒澈的脸瞬间白了。
今天的这一切都很反常。毫无计划的入宫,沈氏的应承,公主的等待。可是司徒羡之明明说过,不要入宫的……
司徒澈挣开沈姬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