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到了人,不怀疑了吧。”拓跋泓阴沉道。
“既然你有法子带我见他,为什么不让我和他见一面?”她就是不明白。
“不是我不让,是太子不让。我已经尽力了。”
“太子为什么不让我和他相见?太子关着他有什么企图?”叶妩忽然想起一事,“你不是说你救了明锋吗?现在怎么是太子关着他?”
“我派人护送楚明锋回洛阳,太子怎会不知?”他没好气地说道。
“太子想利用明锋?”
“你以为呢?”
“如何利用?”
“无可奉告。”
叶妩拉他的广袂,神色依依地祈求:“太子会不会杀明锋?你告诉我……”
拓跋泓冷冽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竭力保他一命,还会设法让你和他相见。如你不听我的话,恕我无能为力。”
迫于无奈,她问:“你要我做什么?”
忽然,马车停了,他扶她下了马车。
乍然一见眼前这一幕,她惊呆了:好美啊。
与红枫那种炽烈燃烧的红相类似,眼前是一片耀目的金黄——这是一片金黄的世界,黄得热烈,黄得浪漫。
一二十株银杏树高耸入云,满树金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黄落叶,织成一匹完美无瑕的金黄绸缎。寒凉的风扫来,数片落叶在风中飘荡,旋转,舞动,五分潇洒,五分凄美,烂漫至极。
这里是郊外,万物凋零,却有这么一片浪漫之地,令人惊艳。
拓跋泓牵着她走入那片金黄,她仰头望着,接住缓缓飘落的落叶,唇角微弯,噙着一抹喜悦。
“喜欢这里吗?”
“喜欢。”
叶妩立即回神,“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语,长身俊伟,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田野与山峰,目色悠远,袍角因风拂动。
她看着他,觉得沉静的他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的容貌和楚明锋毫无相似之处,却同属一个类型,身形魁梧,脸膛俊毅,眼神犀利,尤其是沉思、望远的时候,他们深沉的模样如出一辙,令人无从捉摸。
“太子命我去捉楚明锋回洛阳,以他为棋子,谋得帝位宝座。”拓跋泓终于开口,语声沉沉。
“太子是未来的魏皇,还需要筹谋吗?”叶妩不信。
“你有所不知。”他转过身,缓缓道来,“太子狂妄自负,恃宠而骄,尤好美色。太子时常出入禁宫,逼奸数名宫女,这还不是很要紧,要紧的是,他与父皇的一个贵人对上眼……二人秽乱宫闱,做出有辱大魏皇室颜面的苟且之事,被乔淑妃的宫人看见。乔淑妃设计揭发太子的淫乱之事,父皇急怒攻心,当场昏厥……”
“你父皇被太子气得抱恙?”她咋舌,***真是哪里都有呀。
“罪证确凿,太子无法抵赖,父皇将他软禁在太子府闭门思过,无圣谕不得出府半步。”拓跋泓叹气,“太子有此遭遇,是咎由自取,不过太子失势,获益的二皇兄、三皇兄。”
“怎么说?”
“这两三年,父皇龙体欠安,时有病痛,二皇兄、三皇兄野心勃勃,暗中与太子较劲,博父皇欢心;还以各种阴谋、手段陷害太子,企图扳倒太子。太子其身不正,总有把柄被人捉住,两次差点儿被父皇废黜太子之位。这次与贵人秽乱宫闱便是第二次。”
“你要助太子再得你父皇的信任与欢心、巩固太子之位?”
他颔首,“你帮我,也是帮太子,便能保楚明锋一命。”
叶妩冷笑,“我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帮你和太子得到你父皇的宠信?”
拓跋泓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
她目露坚决之色,“我可以进宫帮你,不过事成之后,我要带明锋离开魏国。还有,你必须保证他没有性命之危,必须保证我一个月与他相见一次!否则,免谈!”
他爽快道:“一言为定。”
她锲而不舍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与明锋相见?”
“我尽量安排。”
“如果你食言,我不保证我会听话,也不保证不会反戈一击。”
拓跋泓与叶妩相视一笑。冷风吹动他们的广袂,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在他们中间。
————
十月初八,禁宫设宴。
宴饮设在丽贵妃的紫宸殿,因为今日是她的寿辰。
紫宸殿装饰一新,宫灯明亮,彩绸飘飞,喜气连阙。
酉时未至,宗室王公、内外命妇已至紫宸殿贺寿,前庭后苑都站满了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聊。北方的初冬夜风寒凉,天也黑得快,因此,宫人来请宾客入席。紫宸殿的大殿很宽敞,能容纳数十人,此时,丽贵妃最喜欢的芙蓉宫灯悬挂在大殿八个方位,照得殿内犹如白昼。
时辰至,丽贵妃从寝殿出来,众命妇皆望着她,看她今晚是如何的美艳不可方物。
着一袭华美、繁复的紫红宫装,裙裾五尺,徐徐曳地,后裾上以金丝线绣的金芙蓉朵朵盛开,华贵耀目,刺疼了某些妃嫔的眼。胭脂红使得她的笑影更为妩媚,缓发髻倾鬟上的凤凰牡丹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履而摇曳,金光流转,端的风华万千,艳惊四座。
今夜,在座的内外命妇都比不上她的美艳妩媚。
倘若乔淑妃没有身怀六甲,必定与她一较高下,然而,乔淑妃腹中的皇嗣已经身价百倍、前途无限,何须再跟她较量?
魏皇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迎驾。
丽贵妃迎上来,屈身行礼,再抬起脸,温柔浅笑,媚人的微笑令人无法抵挡。
魏皇扶起她,一起走向御案。
众妃嫔无可奈何,因为今日是她的寿辰,只有她出尽风头。
跟在他身后的是齐王拓跋泓,他走向宴案。
前不久,魏皇传召他去承思殿,问他是否查到那个白衣女子,他说还没找到。
所有宗室子弟都前来贺寿,只有太子缺席。
魏皇挥手令众人就座,扬声道:“宫里许久未曾热闹了,今日乃贵妃寿辰,借此热闹一番,诸位莫拘礼,就当是家宴。”
“谢陛下。”众人异口同声,好似训练有素。
“朕与诸位敬寿星一杯。”他端起金酒樽,眉宇含笑。
“谢陛下。”丽贵妃笑眯眯地举起金酒樽,甜到了心窝。
一杯饮尽,众人落座,然后是宗室王公、内外命妇献上贺礼。
她一一笑纳,让她笑得勉强的是,魏皇的贺礼竟然是价值连城的西域夜明珠,而不是她委婉提起过的南海红珊瑚长链。
西域夜明珠,南海红珊瑚长链,同为世间珍稀宝物,同为价值连城,然而,谁都知晓,每年都有数颗西域夜明珠送入宫中,南海红珊瑚长链却是数年只得一条,极为珍贵。
陛下送给她一颗夜明珠当寿辰贺礼,可见她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众人心知肚明。
乔淑妃微勾唇角,意味深长。
拓跋泓悠然饮酒,不看丽贵妃难看的面色。
魏皇端起金酒樽,欲与她共饮。她连忙掩下心中的委屈与不快,浅笑吟吟,笑得空洞而苍白。
叶妩站在拓跋泓身后,始终低着头,不让人瞧见容颜。
今日,她身穿魏宫宫女的衣衫,淹没在一众宫女中,不惹人注目。
她观察了距离御案较近的几人,丽贵妃与乔淑妃确是各有千秋的大美人,宗室子弟以二皇子、三皇子为首。二皇子、三皇子的身形、容貌与太子相类,魁梧粗犷,却各有心机。
一个宗室子弟正在献礼,举杯与魏皇、丽贵妃同饮。忽然,魏皇的目光不经意地一转,看见了一张令他震惊的脸。
是的,叶妩遵照拓跋泓的指示,抬起头。
魏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激动,震惊,欣喜,端着金酒樽的手隐隐发颤……终于找到她了……
朕终于找到你了……
他久久地不饮酒,奇怪的神色引起众人的注意。
丽贵妃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里只有宫女,难道是那个宫女?
叶妩转身往外走,魏皇火速搁下金酒樽追过去,就在她走到殿门前,他重声喝道:“站住!”
众人看着陛下古怪的举动,不明所以。
然而,她没有停步,踏出大殿,好像不知道那道喝声是针对她的。
他顾不得其他,疾步追出去,留下错愕的丽贵妃,留下一殿的人。
叶妩走得不快,魏皇终于在殿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