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月月知道瞒不下去,更知道难以收场,只好实话实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如果我说了,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丰铭摇摇头:“要生气的对象也不该是你。”
阴月月抿抿嘴,拉下丰铭的手,一起走到沙发上坐下,摆出电视剧里最常出现的心理医生的样子,用一种既冷静又深沉的表情,说道:“丰铭,我明白你这两年多并不好过,你的压力太大了,肩膀上的重担也太重了,普通人都是难以承受的,所以……你就没想过找些渠道排解压力么?”
“想你,想我们在中国和在加拿大的日子,压力就没了。”丰铭轻巧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成功的打断了阴月月的思路。
阴月月的面部线条慢慢软化了,道:“那……你有没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连想也不能帮助你的时候,你怎么办?”
“忍,忍久了就习惯了。”
阴月月的听的心头肉都拧在了一起,她突然觉得委屈,替丰铭委屈。她恨自己,恨自己当初逼他的嘴脸,恨自己当初的自私和成全。
“对不起……”
接着,阴月月不再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就泄露了情绪和哽咽。
倒是丰铭,一如往常的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她鬓角的头发安抚着,说道:“你和我之间,用不着说这句话。”
阴月月突然觉得丰铭太可怜了,她的同情心和母爱从来没有这么泛滥过,她一向是自私自利的,这一次,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利益,只想到丰铭的病。
阴月月很怕那个敏感的问题一说出口,丰铭会很激动,于是她缓缓伸出手,抱紧丰铭的腰,缠住,这才开口问道:“丰铭,如果我问你一个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丰铭颔首,笑道:“问吧。”
阴月月道:“你是不是经常情绪失控,就像上次那样,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发泄,就摔东西或者拿自己出气?”
丰铭皱起了眉,低头看着她,反问道:“怎么这么问?”
阴月月一愣,刚要解释,冷不丁的又听丰铭加上了一句:“你以为我有心理病?”
这话由丰铭讲出来,比阴月月自己讲出来还要尴尬。
丰铭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悦,他自顾自得继续道:“我总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儿,尤其是你朋友,总拿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我说,我有这么值得探索么?其实你要是有疑问,可以直接提出来,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月月,你不适合演戏。”
阴月月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了,她感到羞愧。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这两年一直在看加拿大的一个心理医生,有点起色。”
阴月月怔住,下意识道:“什么!你看过医生了!”
丰铭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靠近沙发里,说:“现代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病,只是大多数的人不愿意去面对,我则选择尽早去解决,以免病情扩大了影响更深。”
“为什么?”阴月月问。
“你问哪个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有这个病?”
“因为很多事。”
“也包括两年前的那件事么,包括我么?”
丰铭点点头,道:“那只是起因。”
“咣当”一声,阴月月的世界倒塌了。
她这才知道,是她亲手抽掉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块砖,她是导火索。
“那现在,你的病好点了么,医生怎么说的?”
“也没什么,治疗过程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不过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那他有没有说过注意什么?”
“按时吃药,少受刺激,注意舒缓压力。”
阴月月一一记在心里。这短短几个字,却有千斤担,压在她的心口,久久不散。
吃药,少受刺激,舒缓压力,这样就可以了么?
活了二十几年,阴月月头一次亲自面对心理病患者,这个患者还是自己最喜欢的男人,是刚刚修复关系的男朋友,她的心口就像一下子被人掐住一般喘不过气。
回到家里,她试探了父母的意见,老一辈人四处很排斥“心理病”三个字,在他们的观念里,这就等于是疯子、变态、神经病。
程欣荣问阴月月,是谁得了这个病。
阴月月道,只是好奇想问问,甚至声称自己以后要成为一个心理辅导专家。
程欣荣不同意,直截了当的警告阴月月,要远离那些心里不正常的变态,否则时间一长,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阴月月又一次无语,实在难以和母亲沟通下去。
阴月月又问了几个朋友的意见,其中最能和她产生共鸣的便是于一一了。倒不是于一一对这个病有研究,而是她最近也正在为此苦恼。
于一一说:“本来我也想告诉你们我结婚了的,可我从领证那天起,心情就一直很不好,也不想和人多说话,就是最近几天看了看医生,吃了点药,心情稍微好了些。医生说叫我多找朋友倾诉一下,这样对病情好处。”
几个月前,于一一和男朋友秦夏在父母的见证下领了证,本想着过几天就通知所有亲朋好友再行宴客,哪知秦夏却在这时候又一次升了职。
升职以后,秦夏夜不归家的生活,新房也来不及参与布置,都是于一一张罗的。
于一一和阴月月一样,对社会了解不深,一个女孩子也不可能独子四处跑建材,只好找房屋设计装修公司全面包办。设计公司一口气要了二十万,于一一和秦夏的家里各出了一半,还剩了二十万留着买家具。本来,付新房的首期和买车,已经花了双方家里几十万,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于一一和秦夏私下计划着,装修房子花了二十万是多了些,但最起码省心,省下的时间再各自拼搏事业,总会赚回来的,该花在刀刃上的钱,还是要花的。
听到这里,阴月月笑了,插嘴道:“不对吧,我怎么觉得这钱花的有点冤枉。我还记得我家隔壁装修的时候,就花了七万,还是精装。本来,他们也找了设计公司,设计公司一开价就是三十几万,真够黑的。后来这家男主人请了一个多月的假自己跑建材,还参加了好多网上的团购,林林总总的算在一起,就花了七万……你说,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省了二十几万,这要再花多少时间赚回来啊?”
于一一托着腮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当时不就是图省事么,要是我能想到这一点的话,也不会都花进去的。”
于一一继续讲道,房子装修完毕后,她和秦夏便开始筹谋家具和电器。哪知跑了一趟家居城和电器行,随便挑了几件就花了十三万,连一间屋子都没装满。没办法,两人只好再向父母开口借钱,双方家里也只好勒紧了裤腰带,又凑出了十万元,没办法,谁叫两个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一家就一个,始终不会亏待的。
没几天,于一一又想到了领证这么久,手指上还空空的,便拉着秦夏到商场里挑了一颗钻戒。可一看价钱,于一一傻眼了。那颗各方面都非顶级的一克拉钻戒,竟卖二十三万,这不是抢钱么。
于一一想到阴月月的男朋友丰铭家里是做珠宝业的,向秦夏建议找阴月月牵个线找丰铭买,说不定从内行手里过来的钻戒能省下一半的钱,但是秦夏不同意。
秦夏说,商场的虽然贵,但买这些东西就是图个安心,不管找什么样的熟人买,好歹也要花十万,万一十万买了个假货,外行人看不出来,心里又不安生,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拉的下脸找人理论,得罪了朋友不说,万一对方矢口否认,都没地方说理去。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商场,拿出存折里最后的二十万,买下了那颗据说已经优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