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玉歌姐姐……”
薛禄低头,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箱子,“这箱东西,我要搬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
玉歌也一头雾水,最初瞧星曜忿然离开还惊了惊,却不料谢逐也被赶了出来,还被责令闭门思过,这……这三位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实在好奇,忍不住招呼来薛禄,探手过去想悄悄掀开箱盖看看里面是什么,却不料被薛禄拦住,便故作不在意地后撤了身子,“陛下既不想看见这些,扔了便是。”
“扔……”
薛禄噎了噎。
扔他自然是不会扔的,这可是首辅大人特地带来献给陛下的,他作为潜在的谢派一员,怎么可能扔了?
想了想,薛禄还是决定将箱子抱回自己屋藏着,以免哪一天女帝想起来又要找……
“吱呀——”
殿内突然又被从内推开,贺缈心急火燎地走了出来,玉歌连忙迎上。
“国师去哪儿了?”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心神不宁地问。
… …
谢府。
“公子!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就让您闭门思过了?”
直到回了谢府,明岩才知道了自家公子被女帝责罚的噩耗。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总是不会看人眼色,一听说这消息便是方寸大乱,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谢逐低垂着眼,掩下了黑沉眼底压抑的莫名情绪,眉眼间的淡然早已褪的一干二净。
他走到书架前,修长的食指抵在额角迟缓地划着圈,侧脸折角锋利,勾勒出凛冽的气场。
明岩还未见他这般颓唐,心里一咯噔,“公子……”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铛一声,眼前闪过一道冷光,竟是长剑出鞘。
见谢逐提着剑就往外走,明岩惊地瞪大了眼,连忙跟了上去,结结巴巴道,“公,公子,你要去哪儿?”
怕不是因为在宫里受了刺激,他就要冲到观星阁,和那位国师大人决一死战吧?
谢逐身形一动,绕开了想要拦住他的明岩,手腕一震,竟是在院中挥起了长剑。
衬着如水的月色,剑身泛着寒凉的银辉,骤如闪电,院内精心打理的花花草草全都遭了罪,刹那间就落了个干净,在地上铺了满满一层。而谢逐一身白衣,衣袂上下翻飞,却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润如玉,竟是招招式式都透着与他不太相符的狠意,似是在发泄一般。
明岩躲得远远的,原本还藏在树干后面心疼那些御赐的花草,直到谢逐一剑扫向这里,将面前这课树的枝叶削去了大半,才赶紧换了个位置。
要命了,看来公子是对女帝求之不得,只能拿这些御赐的东西泄愤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脚下落了越来越多的花瓣枝叶,谢逐牢牢压抑在心头的嫉妒与愤怒却无法得以缓解,更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从那些色彩尚且艳丽的花叶上踏过,旋步间碾碎,他满脑子都是贺缈冷淡而疏离的神情……
——“朕已经完全不记得,也不想知道了。”
没想到,他魂牵梦萦,时时刻刻想要找回的记忆,在别人那里却是一文不值。
谢逐自诩是个骄傲的人。可贺缈却让他第一次觉得,他似乎是过于自负了。之前那些他以为的“特殊”,原来真的只是因为他的容貌。
脑海里浮现出星曜那张与自己相像的面庞,谢逐剑下的招式愈发狠辣,大有不顾一切要置什么人于死地的势头……
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在真品面前毫无立足之地的,替代品。
膝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深入骨髓,又借着五脏六腑蔓延开来,甚至牵动了记忆里的痛点,让他眼前不自觉闪过一幕又一幕梦中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回荡着惨叫声的水牢,一张张狰狞却又充满求生欲的脸,还有,还有手沾满鲜血从一具具尸体上跨过的孩童……
最后,却又落回梦境里的那个画面——在雪地里无忧无虑玩雪的异瞳女孩。
“铛——”
长剑落地。
明岩赶紧从院墙外探回了头,只见自家公子双手死死压着太阳穴蹲下了身,眉心紧皱,额上甚至沁了些细微的冷汗,一看便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公子!”
明岩冲了过去,伸手扶他,“公子你怎么了?”
谢逐紧闭着眼不答,下一刻嘴角却是渗出了些血色,竟像是受了内伤。
明岩吓得不轻,连忙转头唤人,“来人!来人!叫大夫!!”
… …
谢府的消息自然不会逃过陆珏的耳目,听闻谢逐旧疾复发,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要告知女帝。
尽管今日宫中发生的事他也都一清二楚,但毕竟谢逐是颜朝首辅,更何况女帝也只是禁足他而已,总不想看他丢了性命。所以陆珏还是入宫回禀,却没料到女帝竟在观星阁。
而当他赶去了观星阁,却又被玉歌拦在了门外。
“陆大人,”玉歌为难地抿唇,“陛下此刻想必是不愿听见首辅大人的任何消息的,您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陆珏蹙眉,“可谢逐的病情……”
玉歌想了想,“您看这样,奴婢在太医院有相熟的太医,先让太医去谢府为首辅大人诊治,若真是什么疑难杂症,或是病情加重,奴婢再禀报陛下如何?”
“如此也好,”陆珏颔首,视线又落在观星阁紧闭的殿门上,顿了顿,“陛下今日一直都在观星阁?”
“从首辅大人出宫后,陛下就来了。”
玉歌压低了声音,“星曜大人有些不高兴,陛下便将鸾台的奏章都搬到这观星阁来了……”
陆珏不赞同的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当初女帝未及笄时,他在锦衣卫倒也听过星曜的名号,也听说过女帝因一些前尘旧事对这位国师有多纵容多宠信,却没想到最后他还是低估了女帝对星曜百依百顺的程度。
原以为,谢逐会是那个殃民的祸水。却不料回来的这位国师才是真正让女帝迷了心窍的妖孽……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大家淡定点啊不要那么暴躁。
我觉得不虐啊姐姐们。
谢逐如今受的虐,以后会虐回来的啊。
(但其实……我们贺缈也挺无辜的……然后星曜……你们要想,谢逐现在受的折磨,他受了十年哎……
第61章
观星阁内。
虽然贺缈自说自话愣是将奏章都从鸾台搬了过来; 但实际上却也没什么心思批阅。
星曜这半日都在写他那些旁人看不懂的游记; 压根不搭理她; 冷漠得仿佛她就是团空气似的。
若放在往常; 贺缈定是早就丢了奏章; 死乞白赖软磨硬泡也要打破僵局让星曜消气。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总是有些心烦意乱的; 所以纠结来纠结去就晚了那么一刻; 以至于莫名冷了场; 反倒不知该如何说起。
殿外的天色转暗; 玉歌领着几个下人推门进来; 见殿内氛围诡异,便也不敢多言,只轻手轻脚点亮了灯树。
“陛下……”
玉歌犹豫了片刻; 还是走到贺缈身边; 小声问道,“可要传膳?”
贺缈看了眼殿外的天色,又朝星曜那瞥了一眼; 见他低垂着眼,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心无旁骛的样子,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她略有些颓丧地站起身; 做了个口型,只发出几声虚微的气音,“回鸾台。”
玉歌也下意识看了星曜一眼; 随后才不甘心地低头跟在贺缈身后往外走。
“陛下不如从前耐得住性子了。”
身后,沉默了大半日的星曜突然冷冷出声,但却没了最初那股子怒气,毫无波澜的语调也只余下冰凉。
贺缈步子一顿,却仍然转过身,见星曜一边搁下笔一边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她神色复杂,张了张唇,“我……今日有些累了……”
她原本想说的是,今日累了要早些回寝殿休息,却不知这两个字落在星曜耳里极为刺耳,让他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火又噌一下冒了上来,“陛下只怕是早就累了,又岂止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