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3)班!我说的是高一(3)班!你不要扯得远了。”( Www。87book。com)
梅兰一阵揪心的痛楚,他感到了一种莫明的惆怅和担心。是第六感!
这个班,宋云芳来非出乱子不可!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去班里解释半天,同学们一个个莫名其妙,只顾瞪着他。他向同学们说是自己要辞职的,是自己不能胜任了!他想让同学们对他本人失望,去适应新的教师。而不要由此动摇信心,动摇自己已经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希望的根基,产生一丝一毫的迷惘!某一位老师与他们的融洽,毕竟不是永远的!关键还得他们自己建立起坚定的信念!
本来,他是甚至有信心不出一年,将这个全校最差的人人谈之色变的所谓烂班改造成尖子班的!可如今,只有天知道了!
“要记住,你们班不是后进班,更不是烂班,是好班!你们是一群本校的精英!”梅兰对大家充满激情地说。
他爱他们,他深深地爱他们!谁说他们只是后进班的学生?他们一样地要求进步,一样地有他们的自尊和自爱!
他明白他从此和这个班告别了,可能永远不会再让他当这个班主任了!
离开的那一刻,同学们全都在悄悄地饮泣,一些女生甚至哭出声来,后来干脆嚎啕起来!全班一片混乱……
梅兰自己也饱噙了热泪,匆匆溜走!
哦,我的高一(3)班。
县人民医院住院部是一幢面积与两个篮球场相当的四层楼房。
四楼是传染科,一般人不敢涉足。
第四十四号病房在四楼左手第三间。房间里面只住着沙岩一个隔离病号。这儿每间只住一人。
沙岩吃过药,睡了。病床边有一个维族女人正木偶般呆呆地坐着,她不时专注地凝视着沙岩,那神情极尽关切。
梅兰进来,没有打搅他们,只在一旁悄悄找地方坐了。许医生朝着他们抬了抬下巴,向梅兰介绍道:
“她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儿,叫阿依古丽,现在是东江县鹿鸣峰乡的一名小学教师。昨天晚上,她一听到沙岩病了,立即匆匆赶来的。昨晚她守了他一整夜,我们叫她休息一会儿,她死活不肯,那眼泪就一直那样不停地流着。她反反复复地只重复着一句话:我要陪他,让我陪着他,他这样子我不能离开他……”
“我听说,阿依古丽结过婚了吧?”梅兰问。
许医生长吁一声,掏出一块手帕来擦拭眼睛,道:
“人啊,有时候真奇怪哩!命运往往不给好人一帆风顺。你是问她既然结了婚,为何又如此钟情于沙岩老师是吧?这事说来话长啊!
“古丽的哥哥,是县运输公司车队的司机,和沙岩的关系铁得没法说。两个月前,他出车到北疆塔城,返回时途经乌鲁木齐,一个青年仔拦了他的车,恳求他帮忙带几个装了茶砖的编织袋回来。哥哥见说同是东江人,糊里糊涂就答应了,没想到车到检查站被公安局扣了,因被查出袋子里的茶砖有了夹层,每只茶砖中间都是海洛因,合起来竟有数公斤!哥哥一时傻了眼,自然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明白了,他立即被公安局带走了!沙岩听古丽说了此事,让她暂不必声张,由他来帮她处理这事。他立即亲自找到了那位青年仔,对他申明利害关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让他自己出面澄清此事,早早投案自首,以求得到从宽处理。并且又帮他写了一份情况说明,让他交给公安局。当时,那年轻人一见车还没回来就有人知道了这事,吓坏了。他同意按沙岩的意见办,立即去公安局投了案。古丽的哥哥这才被洗清罪名放出来。这事说起来都令人不寒而栗,若不是沙岩,她哥哥这一次肯定玩完了,他本来就不太会说汉语,加之又是一个嘴笨舌拙,言行木纳的人!几公斤啊,够死几次了!”
“确实够玄的!许医生,你同他们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啊,要不怎会了解得如此详细!”梅兰说。
“古丽和哥哥兄妹二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的爸爸当年和我是老交情了,可惜他们夫妻二人都过世得早,那么老实本份的两位工人,一辈子没有跟谁红过脸的大好人哪!什么事?水泥厂进口一套日本机器,好几十万啊,可是那锅炉就那么爆响一声说炸就炸了!省里派了专家来调查,竟发现那机器是人家丢了二十几年的破烂货!一堆垃圾,刷一层油漆就拿来骗中国人!”
“唉!中国人哪!” 梅兰听到这儿,禁不住扼腕长叹。
许医生又道:“记得沙岩老师当时听我说了这事后,也正是像你这样地叹息的。据古丽说,沙岩在病中,梦里还在这样地大叫着:唉——我的祖国,中国人哪——你们二人原来这么相似的。一些人说沙岩有神经病,可古丽听了,却大骂他们!她说沙老师才是个最最正常的人,是一个最好最好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神经病?你们谁理解他,谁有他那样的义胆忠肝?谁有他这一半的血性,都能算是一个人中豪杰了!”
“难得沙岩坎坷半生,竟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已!”梅兰早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古丽父母当时的头颅都被炸烂了,抬到医院来时,脑袋少了半边!他们残缺的遗体就安葬在公墓里。那以后的一天,我和古丽的哥哥都喝了些酒,二人就坐在那墓碑旁,他向我讲起了自己和妹妹的愿望。他们老家是和田的,父母亲许多年前新疆刚解放时就迁来了这儿,他们兄妹全是在这儿生的。如今父母死了,妹妹不愿离开这儿,不愿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热土,离开父母的英灵。那真是个极有个性,又十分惹人怜爱的好姑娘!但她的命运好苦啊,我没能照看好他们兄妹,有愧于他们死去爹娘的亡灵啊……”
许医生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两行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显然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一时无法说清。他无意去擦拭自己的眼睛,任凭泪水满脸横流,他那洁白的白大褂都被打湿大半了!
第十二章(2)
梅兰默默地看了看阿依古丽。她确实很美,很清秀。维吾尔族姑娘都很美,山里的姑娘更美,更清秀!尽管此时梅兰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后半个身子,但那倩影已是一个标准的中亚美女了!她的脸很滑嫩而又圆润,虽然,她不是晋玉华那种圣洁般的凝脂如玉,那样独具一种永远消褪不了的桃红水色,但也始终给人一种怡然的温馨。她的鼻梁挺直而高耸着,棱角分明而又端正,线条清晰明朗,眼睛黑得如同一湾深潭,眉毛浓黑,如同描画过一般。她的眼角有了几丝不易觉察的鱼尾纹了;左眼角偏下——朝着梅兰的这一边,有一颗芝麻一般大小的黑痣。那是汉族人习惯上称为伤夫落泪痣的不祥之记啊!不过,梅兰不相信这个。
“她的命运,简直太悲惨了!”许医生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道,“他的那个男人如今……”
“水……”
沙岩醒来,含糊地喊要喝水。古丽上前,拿出一听果汁,打开盖来,插了管子给他吸着。那种温柔和体贴,俨然是一位极为称职的妻子在服侍自己的丈夫。
梅兰这会儿总算看清了古丽的整个身影。
她像所有维族妇女一样,头上缠着一块红红的纱巾,但她身上的穿着却与一般维族女人不大一样,没有在长裤上面套裙子。冬天了,她还只穿了一件蛋黄色的涤纶衬衫,外套一层薄薄的粉红色圆领羊毛衫,显然是经过多少次洗涤而发白褪色了的。蛋黄色的衬衫衣领,映衬着她丰满圆润的脸蛋更加鲜活水灵,光彩悦目。她的身材秀美极了,娇媚而又亭亭玉立,极具一个少妇的丰韵。她那手腕粉粉嫩嫩的,如同一截刚出濯波的莲藕。她那柔韧的胸部挺拔着,极具弹性的样子,每一个极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那一部分不停地颤动着,衣裳下就如同藏了一对小小的白兔,仿佛随时都会蹦了出来!
此刻,她就那样恬静地默默坐在沙岩的病床边上,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态。许医生与梅兰细声的窃窃丝语,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