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军棍,是刑杖。”泺婴赶紧纠正,又开始在奇怪的地方较真起来,“有杖刑、军棍、刑杖,杖刑和军棍其实差不多,都是用具不一样,军棍力道大些。当年,予帝发兵救凡王,后来就自愿领了杖刑两百,说是给后世立下规矩,不许军队私用。”
那家伙脑抽了么?这是余聊的第一反应。说到这个予帝,还真是朵奇葩,明明自己传得神乎其神,却非要人民不信神;明明自己废三皇登帝位,却要后世掌权者断子绝孙;明明自己是领兵起家,夺了天下,却不许军队私用。这脑子怎么长的?
泺婴说着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两百军棍也差不多了,怎么突然变成两百刑杖了?这刑杖可是要见血才算一下,两百下下来,人不死也残。”
完了,小七的靠山也没了,本想着这次去鼎城有位大将军护着,行事应该方便得多,谁知给打残了。余聊摸摸脑袋,觉得事情正在渐渐变得麻烦,“那这十二将军现在人在哪儿?”
“在锽城修养。那里本来就是边境军后方修养的城池,要不告诉小七,去探望一下?”泺婴说着就要出去。
“等下。”余聊连忙阻止了他。按小七的脾气,这先辈受了伤,肯定直接往锽城奔去,说不定有人正在那条道上等着呢。看来得先给他强调了利害再说。想着,便道:“我出去和他说。”然后起身钻出车子去。
余聊撩开帘子,还没开口说话,便见一只东西冲了下来,在驾座上一撞,嘭地一声,翻了几个滚,这才站定。
这不是小七的绿头鸡吗?余聊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来,不出现,都快忘记这家伙的存在了。
“帮我看着。”暗希道。
余聊从暗希手里抓过缰绳,坐在了座驾上,眼睛却看着小年轻。只见他捧过绿头鸡,拆下了脚上的纸条,展开一看,便怔在当场。浑身不知道是被车子抖得厉害,还是被纸条上的内容吓得颤抖,总之,脸色顿时惨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我们去锽城。”
余聊立刻就猜想纸条上的内容大概与十二将军受伤有关,正想提醒暗希是否要绕道比较好,突然好奇起纸条上的内容,这先辈不至于在纸上诉苦,说自己被打残了之类的话,他到底是怎么表述的?就问:“纸上写了什么?”
“有人自称憔然,袭击了越庄。”暗希道。
余聊一惊,“不是说憔然已经死了吗?”
“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事,所以要找先辈商量。”
余聊又是一惊,“你已经知道你先辈在锽城了?”
“受了刑罚,自然在锽城养伤。”暗希回答时语气淡然,看上去并不焦急,“我们往岐山的小道抄过去,得快些。”说完,便要抓过余聊手里的缰绳。
“这段路我记得没有岔道,就让我赶一会儿车,你进去休息下。”余聊道。
暗希点了头,便钻入了车子。
大道平坦,一直通往西方,路上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骑兽是有生命的东西,并不是像车子那样机械,全然要人操控,它们看到对面有车撞来,便会主动避让。这一来,余聊感到轻松,只要控制速度就好。
道路进入了山区,夹在两山之间。道旁古木参天,群山巍峨。抬头朝天看去,层叠的树木,突出的山石,像是要翻滚落下,让人不自觉紧张起来。
突然,车子猛地一震,然后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顶上。余聊站起身,抬头看去,看见了一双脚,有人站在车顶上。没等他看清,那人已经跃下车顶,翻身到他身后,一脚将他踹进车里去。
泺婴觉得奇怪,正要出去,便见余聊撞来,躲闪不及,两人抱成一团,摔在了车壁上。暗希迅速拔了剑,猫身候着。只见车帘撩起,走入一人来。
二十多岁,矿工打扮,一双罕见的绿眸正幽幽透着光。
这不是那个憔然的儿子吗?余聊吃惊不已。
“暗希,终于找到你了。”那小子一副很熟的样子,毫不设防,径自进了车子。
车子很平稳,那骑兽还算让人放心。余聊的注意便全集中在了不速之客上。
暗希收起刀,“没死,就好。”
那小子蓦地冲上前,一把抱住暗希。众人俱是一惊,只听得他道,“暗希,终于找到你了。”
暗希正是怔仲,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叫叔叔。”
“什么叔叔?”那小子放开暗希,脸上湿湿的,似乎还掉了眼泪,“我可是你先辈。”
怎么又来一先辈?余聊疑惑至极。
“先辈?”暗希皱起了眉头。
“我比你早三十年入山,当然是你先辈,整个府内,就数你和旷迟最小。”那小子说着,见暗希脸色更加凝重,便一下苦笑,“怎么,我说得不对?”
暗希沉默了半饷,道,“你是说,你是憔然?”
“你不认识我了?”那人看着暗希,也皱起了眉。
余聊万分震惊,脱口而出,“你儿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我儿子,我哪来的儿子?”那人对着余聊一瞪,凶神恶煞。余聊立刻闭了嘴,拉了泺婴坐一边,看戏不说话。
“若你有了儿子,想着叫什么名字?”暗希突然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怎么问这个?”那人不解,却见暗希一脸严肃,便认真想了想,回答,“那取名流青,正是接你下山的那日节气,也是你脱离你父亲掌控的同一天,你觉得可好?”
“好。”暗希点点头,“流青,你为何冒充憔然?”
那小子顿时目瞪口呆。
余聊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暗希称呼那人为流青,就是说明他不是憔然,而是那小侄子。
“我就是憔然啊。”被称呼为流青的小子指指自己的胸口,似乎气得不轻。
“你不是憔然。”暗希道,他也算耐心,细细和他说明,“憔然并不是你这样的模样,稳重,文雅。再者,当年他被挖了眼珠,早已不是一双绿眸。”
“从未有过这样的事,你怎么说得和真的一样?”流青摆摆手,强调自己说的才是事实。
“留在这里,以后细说。”暗希不想过多争执,说完就出了车子,大概驾车去了。
那流青也不说话,在车子里坐下来。
余聊看着这一场闹腾,思绪乱走。那流青的确和铁匠铺所见的小子一模一样,连脾气都像,那时候,他也确实是憔然的儿子,怎么突然儿子变成老子了?这一琢磨,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也许那流青,的确是憔然的儿子,他被抓了以后,那些人给他洗了脑,让他以为自己就是憔然。就这样,另一只狒狒也被创造了。
真的有那样神奇的洗脑术?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车子一路行进。余聊和泺婴低声商量了一阵,也没找出不让这小子跟着的办法。流青见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心中不爽。
“有什么话直接说。”
余聊连忙拦下直话直说的泺婴,改口问道:“你和暗希如何相识?”
“我们几百年前就已相识,倒是你们两个,怎么在他身边,有什么阴谋?”流青昂起头,打量两人。
“哪来的阴谋?你个老不死的,你先让我们问你的,快回答。”泺婴先接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