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怪事,D连眉毛也没动上一动,接着将手掌朝上放到流着水的水龙头下。数分钟后,“咳、已经够了。”
听到呻吟语气的同时,D旋上水龙头。
他问:“情况如何?”
双眼注视前方尸体。
“恩、勉强过得去。比昨晚的好。”
手掌中有火焰猛地随话声一起喷出,在为数千度高温染为蓝色的口腔中,红色舌头毫不在意的动作。
话声宣言道:“怎样,要分析吗?”
D表情漠然,把左手按到手术台上的男子——额头上。这一瞬间,尸体全身僵硬,以腰为中心头脚后折如弓;弯折得极为剧烈,即使腰骨碎裂也不足为奇。
尸体全身生出许多红点——是血珠。
早应在许久之前就放弃了活动得肉体,似乎开始再度运作新陈代谢。鲜红血珠迅速转大,不久后破坏了表面张力得均衡,开始拉曳着阴森得尾巴流向下方。
D半开双眼。
手掌似乎打算做些什么。
所说的〔分析〕又是什么?
他想从尸体中得知什么?
治疗镇民与发放药品告了一段落后,罗丽马上看向医师那边。兹鲁杰医师边搓揉双手边点了头。
少女站了起来走入医院。一面注意不要发出太大的脚步声,同时偷偷看了看等候室。
没有人。
是在院长室吗?还是手术室呢?D竟然有事要找尸体处理,这件事罗丽连想都不敢想。
再度来到走廊。她打算去院长室,那位在走廊最深处。
在数公分前,手术室的门向内拉了开来,人影〔呼〕地出现,是个浑身鲜血的男人。
罗丽呆若木鸡,连正要冲出喉咙的惨叫都楞然吞了下去。
男人忽然倒下。
望见他背后站着另一个身影时,罗丽拼命撑住了虚软的双膝。不想让他看到难堪的模样。在失去声音与耳朵以后,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D无言注视着极力想站稳脚步的少女,等她总算止住颤抖,按住胸口的手放了下来后,D抓住尸体头部,回去了手术室中。
眺望横洒地板的血迹的双眸泛起了灰暗色调。
他回到走廊时,罗丽已恢复正常,可能原本就是胆子颇大的女孩。
D问:“有什么事?”
用嘴巴说。
罗丽拼命想读懂嘴唇的动态。总算是看懂了。
她摇摇头。因为没有任何事。
仅是想见到他而已。只是这样。
“虽无法取回失去的,但还是能学会新的东西。”
D用千篇一律的语气说了。仿佛对罗丽身体的事全不在意。
对着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仍紧紧盯住嘴唇,打算这次一定要看清楚内容的少女,“跟我来。或许时间不多了。”
如此说后边迈开步伐。
罗丽也紧跟在后,浮现出微笑,因为光是看着D的冷漠侧脸,她就隐约了解了话的内容。
“要去哪里?”
刚出玄关,医生便问了。
“这街道最高的地方是哪?”
“是工厂里的山丘。”
D颔首后拔步前行。
医师远眺了走过道路离去的两人身影。
查德。贝克利的家可谓受灾较少。用防水帐篷贴住被落石砸穿的几个洞后,便决定以后再进行修理。
这一家共四口——家长查德与妻子贝拉,以及路克与赛门两名儿子。
家人们对查德的样子有些在意。
打从航线管制室回家以后,他的表情始终凝重,也没吃饭,在屋顶贴上防水布后就立即回去了寝室。
被输入电脑中的新航线,显然室通往一处贵族遗迹的。大概不到两日即会抵达。
只是不知有什么等在那里。
据说这连镇长也不知道。
仅知道传说中的状况——那里是座贵族坟墓,而且还不是有着华丽徵章以及电子机械在守护的电子坟墓。
在那里沉睡的是……
半强制地拉回倾向不安的心神后,查德努力入睡。
窗外风声呼啸。明天仍旧必须在黎明前起床前往管制室。
这街道到底会变得怎样?
查德得脑袋火热而清醒。
妻子与小孩在楼下好象还没睡,大概因为事故太惊人了,所以精神无法平静休息。
有个细微声响。可能是敲门声。
妻子走了过去。吱轧声传了上来。非得和镇长说要改建不可。
可这么晚了会是谁?我可不想再去管制室了哪。
进来了。门开着。
有什么倒下的声音。那家伙又撞倒椅子了吧?
哎呀、没爬起来哪。
脚步声穿过起居室,走上楼梯。大概是老婆吧。
到了走廊。
走了过来,十分缓慢,朝向这里。
停了下来,停在孩子们的房间前。
是不是帮她开门比较好?
算了、反正是自己老婆。而且我累死了。
咦、现在这个是惊叫声吗?
倒地声再度响起,有两个。
门关上了——走了过来,缓缓地,从容不迫地……
停了下来,在寝室前。
难道……
敲了敲门。查德在床上再待了一会。
敲门声不断。稍停了一会——又再度响起。
查德下床。
一步一步用力踏着绒毯向门走去。
真是不想去。
他知道在门外的是妻子。然而,如果不是的话……
在房门前,查德稍微站了一下。
敲门停了。房门的握把被喀喳喀喳地转动。动作轻柔,然后转为急促——刺耳声音响起,金属把手与门把挡板连同装着它们的那部分门板一起消失了。
那里被开了一个洞。门打了开来。
有人站在那。
并不是他的妻子。
极度的呼吸困难袭至查德身上。
在想抓抠喉咙而抬起的手到达目的地前,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那的确是座山丘,但在五公尺的高度往目下一望,却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是这对两人之中的一人而言已十分足够。
因为她并非孤身一人;陪在身旁的,乃是个真正适合黑暗的男人。
俯瞰的平原即使在月光下依然极其幽暗,而东方天空业已开始射出晓光。
风扎刺着罗丽的脸庞,风寒如锥。
罗丽凝视着D。 D望着东方天际。或许被禁锢于黑暗中者亦会冀望光明。
他们为何登上高处?
D在罗丽身旁曲身,左手手指伸向大地。
罗丽看了写在沙地上的文字——〔能听到声音〕D如此写着。但是是什么声音?又真能听得到吗?这实在可以说是残酷无情的一行字。
罗丽竖起身上外套的衣领,风吹过摇曳柔顺秀发。
她想——好冷,难道人类没办法在自然里生存下去吗?就连黎明也这么样地寒冷。
镇依旧移动着。
不知要往何处。
毫无目的。
不知要往何处。
罗丽连D在想些什么也搞不清楚了。虽说少女有漫长岁月是在街道中成长,可也经历过荒野的生活。
荒野骇人无比。
贵族所放妖魔、凶兽的恐怖程度,让她至今每到日暮时分仍会浑身颤抖。
好想会街上!那时罗丽如此痛切祈祷。
只是如今看来,这深切期盼的天堂又是何等的空虚。
罗丽听不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