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仲宇喜欢强人所难,但就一个男人欣赏另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他流露於外的自信风采是深具魅力的,这样一个走在路上就会吸睛的型男,很容易是他这个年纪所憧憬的对象。
沈仲宇托腮望著窗外,嘴角似笑非笑,苏向槐暗自打量著他,总觉得他像是又恢复了好心情。
他安安静静地吸完杯底的葡萄柚汁,正准备结束这场饭局之时,沈仲宇又转回头道:「我想了又想,我是真的需要你帮忙,还是把系办的打工辞了吧?」
「这、请再让我考虑一下……」
暧昧的回覆在沈仲宇听来等同於推托,他松了松领带,两只手臂随性挂在椅背上,但直视著苏向槐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看来今天要是不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安心了。」
「说什麽?」苏向槐的喉头滑动了下,忐忑不安地等著他开口。
「……其实我自己有间公司。」
「蛤?」还以为要说什麽骇人听闻的,苏向槐暗自松了口气。
「是间只有六个人的小公司啦!四个业务一个财会一个助理兼总机。」
「还真是五脏俱全……」
「多谢夸奖。」沈仲宇客气得毫无诚意,虽然没有把握还是学生的苏向槐能否理解他说的,但他都尽力去说明了。「前两年经营得很辛苦,收支几乎是勉强打平,直到最近,我们终於接到了个大标案,金额大概有五六仟万。」
「嗯…那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但所有的筹备工作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厂商是有我跟另一个同事在负责联系,不过要递交给客户的文件到目前还完成不到四分之一,这个工作白天还有助理可以帮忙做,可是她下班之後就什麽都得自己来了……我看你的课本都是原文书,你的英文程度应该还不错吧?大几了?」
「大二。」
「那也二十了。」
「快了。」
「嗯?」
「过完这个夏天才二十。」
沈仲宇未置可否,苏向槐看著他的脸,突然好奇起他的年纪。
「什麽?你才二十六?」
「干嘛这种口气?我看起来很臭老吗?」他的大惊小怪让沈仲宇挑了眉。
「不是啦!」
「哦?那我在你眼中算帅的吗?」
「你会不会离题太远了?我只是以为当老板的人年纪都比较大……」苏向槐别开脸,沈仲宇笑了笑又把话题兜了回来。
「没听过青年创业吗?我开公司的钱有一部分也是跟银行贷款来的,幸运的是在决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志同道合的朋友?」
「嗯……」沈仲宇没发现当他在讲述自己当年的梦想时,苏向槐听得异常认真,他本身的环境让他无暇去关注自己的理想,所以他素来最钦佩的,就是这种对人生拥有鲜明目标而义无反顾的人。
「所以,你可以安心了吗?」不知不觉话了一巡後,沈仲宇那过分诚恳的眼神让苏向槐倍感到压力。
「那个……」
「晚上六点到十点,含晚餐,够迷人了吧?」
苏向槐摇摇头,满怀著歉意,「如果没事我一定去,可是系办的打工……呃、我去问问同学好了!我们系上有不少英文能力都很强的,说不定会比我还胜任这份工作……」
「啊?那我刚讲这麽多不就白搭了?」
「怎麽会?」苏向槐挠挠头,笑得很是腼腆,「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多了解一点也没什麽不好啊!」
「是吗?」虽然不是那麽亲腻的表达,但却也不再是生疏的客套,沈仲宇隔桌望著他,眼色不觉深了。
回去的路上,也许是餐桌上说够了,两个人都没有交谈,沈仲宇直接把苏向槐送到了家门口。
「你记性真好,不是只跟过一次车吗?」
「都说我过目不忘了。」沈仲宇一边大言不惭一边拉起手煞车,结果没有等到吐槽反而等到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背影,直到副驾驶座真的空了,他才突然感到惆怅。
「今天晚上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打工的事有好消息我再跟你联络。」
「怎麽联络?我就不信你有记下我的手机号码——」
降下一半的车窗遮住了沈仲宇一部分的自嘲,苏向槐抱著背包表情显然有点尴尬。
沈仲宇叹了口气,直接将车窗降到底。「你过来一下。」
才一走近,沈仲宇便丢了只手机过来,不是之前那只,不过看起来很新。
「多出来的,先借你用,里头只有我的电话,一按就有了。」
「喔。」是新办的吧?因为手机忘在他家——
今天大概也是用这支号码狂扣他的吧?沈仲宇聪明风趣,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但他们才认识两天,要说投缘他对自己的好也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虽然约好不再提那件事,那始终都是他心头上的一块疙瘩。
「大学生——」才走远没多久沈仲宇又叫住他,苏向槐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就跟路边的街灯一样朦胧。
「公司那边还是希望你能来,就只是打工而已,没别的。」
苏向槐嗯了声不冷不热的,沈仲宇给了个苦笑,升上车窗後便疾驰而去。
当车影消逝在街道尽头,苏向槐背上背包试图恢复以往的放学心情。虽然这个月因为某种缘故必须过起更加拮据的生活,但意外所带来的也不全然都是厄运,敞开心胸之後,放下竟也开始变得容易。
紧接而来的两个礼拜,苏向槐几乎忙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本来一晚只有3小时的打工追加到每节课的空堂,助教那边催人催得勤,苏向槐没有立场拒绝只好认命地加快文献整理的进度。
这天晚上,他累到趴在书库外围的自习桌上休息,忽然有人搭上他的肩膀。
「辛苦啦!」
抬头看是助教晓峰,颇为满意地巡视成果当中。
「啧,这年头要找到比学弟还要勤奋的青年应该是没有了,既然都搞定了,明天起可以不用来了!工读金月底算给你,记得要给秘书银行帐号。」
「不用来了?」不、不会吧?这份工作他从大一做到现在欸!
「嗯,最近有笔预算被冻结,系办暂时没有钱请工读生了,所以才要你赶在月底之前把书库的工作完成,幸好安全上垒了!」助教笑得极度灿烂,但苏向槐却觉得他的心脏被那光芒射到穿孔了。
「怎麽了?你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啊、哈哈,有吗?」
「还是你愿意留下来做义工?」
「哈、哈哈…有空的话当然是没问题啦!」避开那双灼热的视线,苏向槐暗自叹了口气,为了下个月的生计,他的热心得暂时拿进冰库冷冻起来了。
於是,在迎接黄金礼拜五的那一天,苏向槐却还窝在学校的电脑教室逛BBS,那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冲堂的不要,要求五点前要到的不要,交通不便的不要,删来略去,似乎也没几间可以应徵了,更何况,全台北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找工作。
正当他觉得气馁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看到来电显示,他才想起他答应过的事——
糟糕,完全给他忘得一乾二净了。
「你在哪儿?有空吗?」
「啊、学校、我还在学校。」他拿著手机轻声细语地走到教室外。
「都几点了还在学校干嘛?顺路过去接你,二十分钟後校门口见。」
「诶?等等、等一下——喂、喂喂——」旋风式的问与答花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睽违两周的蛮横,至今依然绕著自我中心旋转,苏向槐别无选择,只好走回教室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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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二十分钟还真的二十分钟,真该颁给你守时的好宝宝奖章。」
「谢谢,你乾脆给我集点卡好了。」苏向槐轻声顶了回去,开门关门的动作不失俐落。
小周末的夜晚,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