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铭九也只能在心里哀叹,少帅可要掉曾一阳下的圈套中了,即让曾一阳骂了,说不定最后少帅还得感谢曾一阳。
但孙铭九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话,他的任务就是保卫工作,以前是少帅的安全由他负责,现在多了一个曾一阳的出现。当然保护曾一阳并不是因为对方是空降的什么战区总参谋长,而是,曾一阳当了他九个月的坦克教官,这点师徒名分正是约束他的所在。
华夏是一个尊师重道的民族,两千年来的儒家思想的传播,天地君亲师,已经深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曾一阳笑了笑,对孙铭九道:“你也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你给张将军解释一下,为什么小规模的战斗,我们的伤亡不大,而且还能获得一定的战果。一旦大规模的阵地战,我们伤亡会这么大?”
曾一阳是时候的进入了状态,用一个‘我们’就让张学良的心中舒服了很多,这样一比划,曾一阳算是和东北军在一个阵营中了。
“这个……”孙铭九其实想过这个问题,说日本人的战斗意志强,但是东北军也不是泥捏的,这些伤亡的将士那个不是倒在日军的面前,都是正面倒下的。
如果说,在内战中,各方军阀都不会对俘虏士兵虐待,反而会招抚。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内战的各个军阀就像是地主,而士兵则成了佃户、长工。给地主家打工,都要付工钱,给谁干都是干,在一方战事不利的情况下,集体投降是很常见的事件。
但对日军作战,士兵的战斗意志要强很多,因为是外敌,很少会出现心存幻想,没有人愿意当汉奸。因为长官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投敌就是里通外国,是要下地狱,连祖坟都没得进的。
孙铭九想了想,才说道:“我们必须承认,日军的单兵作战能力要比我们的士兵强很多,战斗意志也很强,尤其是日军士兵中以战死为荣,在进行步兵冲锋的时候……”
“孙铭九,跟你商量个事情。”曾一阳脸色揶揄的说道。
“您说……”孙铭九有些受宠若惊道,在他的影像中,曾一阳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今天转性了,还用商量的口气,难道自己这段时间长进了?
孙铭九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对日军的认识,他是在东北军中比较全面的,因为他去过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过学。
曾一阳装出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哥,以后外边,不要跟人说,我曾经带过你训练,行不行?”
“为什么?”孙铭九诧异道。
曾一阳长叹道:“丢不起这个人啊”
谈性颇浓的孙铭九听曾一阳这么一说,顿时羞愧的满脸通红,突然想到,自己说的其实只不过是军中的常识,很多将官说起日军,都会用自己刚才的论断。说什么他们训练好、装备好、士气高、体质好什么的,但曾一阳问他的问题显然是要考验他,而不是问他常识。
“扑——”张学良从来还没见到过孙铭九如此吃瘪,但事实上,孙铭九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想到笑话自己的部下,很不好,张学良也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原先郁闷的心情,也稍微的好了一些。不知不觉之间,小车内的其他三个人的情绪,都被曾一阳调动起来了。
司机显然是地位最低的,连笑话孙铭九的资格都没有,只好憋红着脸,瞪圆了眼睛,使劲盯着前方开道的汽车。
“要不要,我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曾一阳显然还不准备放过孙铭九,他其实心底有气,孙铭九虽然说不上是他的学生,可毕竟他带了些日子,可是固有的思维还是一尘不变的,犹如山涧中的顽石。
孙铭九使劲的摇了摇头,心说,你还是放过我吧苦笑道:“曾将军,还是您说吧我这人嘴笨,脑子不好使。”
“嗯,有点道理,认识错误很充分,应该给你加分。”曾一阳点头认同道。
孙铭九恨不得搧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没事接曾一阳的话茬子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想想曾一阳那嘴,损人根本就不用费口水,一张一合就让人听了难受半天。
看了一眼边上,如同患了羊癫疯似的,正全身乱颤的司机,恼怒道:“回去之后不准乱说,这是机密。”
司机无奈的点点头,不过脸上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很好,知道犯错之后,及时弥补,正所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随即,曾一阳给了孙铭九一个‘你还有的救’的眼神,默许中,带着戏谑。
张学良这才知道,孙铭九一直说曾一阳的嘴厉害,原来是得势不饶人,还真的是骂人不带脏字的厉害角色。总之,在张学良眼中,曾一阳更适合去当律师,靠嘴皮子吃饭,而不是当军人。
“好吧我就说说这次平津保卫战实力的根本原因。”曾一阳调节气氛也够了,孙铭九是张学良的卫队首领,也当过自己的学生,他是不担心对方心中怨恨而报复他。反而曾一阳根本不担心孙铭九的报复,因为孙铭九根本就没有机会。
“研究战列,很显然要从各自的传统战术思想上,和实际对敌的战术灵活运用上找问题。”曾一阳停了停,接着说道:“但这次,我想从结果来说明这次失利的原因。”
“愿闻其详……”张学良顿时坐直了身体,侧身对曾一阳,这让曾一阳很为难,因为这样的姿势在汽车内是很不舒服的,而自己又不愿意这样,只好对张学良安慰道:“张将军不要紧张,放松……,你我这是聊天,我还不是你的参谋长,就当两个朋友之间的唠家常,欠的只是一杯清茶,一碟瓜子而已。不过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将军斧正。”
“请——”张学良确实很像听曾一阳的见解,虽然东北军中很多将领都对曾一阳有些非议,但是67军在陕南,被曾一阳如同庖丁解牛般瓦解,手法干净利落,这不是靠运气就能获得的。
“前期,在卢沟桥防御的一个连,被突袭的情况下,几乎全部阵亡的代价让日军付出了三十人的伤亡。其后,日军牟田联队围攻宛平的时候,更是付出了二百多人的伤亡;丰台的日军伤亡在五百人,那么说明一个问题。东北军在小股部队作战的时候,并没有处于绝对弱势。”曾一阳说的都是张学良熟知的那些数据,这些高鹏云也没必要骗他。
“那么,为什么,57军会获得如此大的伤亡呢?”张学良不解的问道。
“从团一级来说,东北军和日军的装备差距不大。比方说,日军的一个野战大队满员在1100人,而东北军的一个普通团在1500人左右。装备火炮都是小口径的火炮,机枪数量日军略微占优,虽然表面上看日军的火炮要比东北军几乎多二倍,但都是射程很近的迫击炮和九二式步兵炮,它们的射程连马克沁都能够得着;体力的话,日军也有一定的优势,主要是伙食中的肉类比较足,但是不占绝对优势,这些,东北军可以在人数上的优势弥补。”
张学良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但为什么规模大的战斗却打不好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张学良,日军野战旅团,野战师团的实力确实很强,也是由一个个士兵组成的啊
差距到底在哪里?
“再说日军师团级装备,和东北军的差距,这就大了。日军常设师团有四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一个野炮联队,个别装备一个大口径迫击炮联队,一个工兵联队,配属野战医院等后勤辎重联队和一到两个坦克中队。火炮的比例已经到了4比1,甚至5比1,正面交战已经吃亏,加上日军在空军上的绝对优势,空中侦查和空中打击,53军的炮团,很难获得有效的隐蔽,一旦被日军盯上,那么能逃出日军的飞机追击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所以说火炮压制日军步兵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曾一阳的分析让张学良感觉凉飕飕的,确实如此,在同等兵力下,军一级的较量,日军的优势太明显,东北军几乎是用纯步兵,对抗日军的多兵种进攻,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损失。
“所以,在日军坦克开道的情况下,57军等于用机枪来对付坦克,两个师的防线迅速败退也是可以预料的结果。”
其实上,曾一阳说的完全对。但是这些最真实的情况,连蒋介石都不知道,东北军内部也下达了封口令,就是怕士兵对日军产生恐惧心理,一触即溃。但曾一阳仅仅从短短数百字的战报上,就如亲自经历这场防御战似的,说的分毫不差。
张学良接着说:“其实,汉卿本提议,让曾将军担任第一战区的右路军前敌总司令,兼战区副总司令的。可惜委员长……。不过请曾将军放心,汉卿即使和委员长翻脸,也力保曾将军坐上战区副总司令的位置。”
“战区副总司令?和参谋长有什么区别?都是为国家独立,为民族富强而战,驱逐日寇。曾一阳是来前线打鬼子的,不是来当官的,请总司令不要再提起。”曾一阳大义凛然道,其实他还有一半话没有说,就是即便当了战区副总司令,能指挥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四十军,和参谋长根本就没区别。
“曾将军果然非凡,有曾将军,华北甚幸,东北军甚幸……”张学良由衷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