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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暄已经和扶苏见过一次了?薛清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沈暄拿出那装着丹药的玉瓶,又被扶苏拒绝,然后沈暄的神情就有些为难。
只听沈暄道:“大公子,那……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我或可相助。”
扶苏便叹了一声,然后两眼只盯着沈暄,道:“心愿……么?倒是有,但是……却不是旁人能帮得了我的……实则,如今能再得与仙长相见,已经是不曾料想的好事了,扶苏先前还以为,仙长已然到了天庭,做了那勾陈帝君。”
沈暄讪讪一笑,道:“大公子却也信了那些胡说的言语不成?我不过乡野间一个小小的散修罢了,说什么勾陈帝君,也太过抬举我了……言归正传,大公子真不愿要我这保命的丹药,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的?”
扶苏摇头道:“死则死矣,都是命中注定,我只是个凡人,何必逆天意而行?”
他说到“天
意”二字时,神情分外不同,似乎是指他父亲秦始皇的旨意,可薛清瞧着他眼神里一片愤恨,却没有一个无辜被皇父赐死的王子应该有的凄苦和悲伤——他所说的“天意”,或是真是指上天之意?扶苏是在怨恨命运吗?
说了那句话,扶苏忽地一笑,又道:“仙长,你又怎么知道,这一死不是我自己求来的?实则……于我来讲,死也没什么可畏惧,这也或是……好些人梦寐所求呢。”
这话说得真是古怪,沈暄面上一片迷茫,薛清也心中疑惑,但是看那扶苏,却浅浅含笑,瞧着自在肆意,方才的那些愤恨也烟消云散,一副全然不顾忌生死的模样。
薛清忽然间觉得,这公子扶苏从上次一别之后,变化可是当真不少。他原本是有些过于耿直的性情,却是说不出方才那几句话的。这个扶苏公子,透着些看不懂的古怪。
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薛清皱起眉,插话道:“大公子,你若是别无所求,但愿一死,倒也容易。阿暄,你将先前炼制的毒药给他一瓶,这也算是你给了他恩惠了。那毒药也不是轻易得了的,但凡一滴就能杀了他这满营的人呢。”
沈暄苦笑道:“阿清,你也来说笑了!报恩之事,哪有杀人却不救人的?”
又转头对扶苏道:“大公子,你且想好了,凡人一死,是没有后悔药吃的。莫要因为眼前些许不顺遂,便轻易言死。世间之人,从来是求生不求死的。”
扶苏笑叹道:“我都想明白了,决不是一时冲动。仙长,如今这便是我求的了。至于仙长所言,与我的因果么……不若如此,仙长可算一算,我日后转世,可有修道的机缘?”
沈暄一怔,薛清已经在旁算了一回,也有些讶然,道:“有倒是有——难不成你还想,那因果等你自己成仙之后再说?只是来日茫茫,谁知道到那时阿暄又在何处。”
扶苏不理会他的疑问,只道:“如此便好……仙长,既是我日后也有机缘,不若仙长便等我也修道有成,再与我算这因果一事,如何?我所求,便是仙长令我得道后还能……还能记得我。今日之因果,到时候我自然来寻仙长,也算是咱们之间的夙缘。”
他说得倒轻巧,只是这样一来,因果可就又结得重了。
沈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应,踌躇半晌,薛清瞧着他神情犹豫,也知道这事不是轻易就能决定的,说不定要牵连多少时间,过了几世几劫。
可是眼见扶苏就要自裁,他又再没有什么要求,沈暄与他的因果,就只能留到他转世之后——只是谁又知道,他转世之后,会是什么人,投生在哪里?
不论是沈暄,或是薛清,可都没有那个闲工夫专程去地府翻看这扶苏日后投胎的记录。
再者,方才那才是扶苏自己要求的,沈暄的“报答”,沈暄必得满足了他那个要求,才算是和他了结了因果——可见这皇家子弟,果然都狡猾,这一句话就让他和沈暄的因果从小变大,说不得日后还要牵扯终生……
越想,薛清越觉得此中阴谋甚深,却又没别的法子,能让沈暄回绝了。再一回神,就听见沈暄已然一口答应了,道:“我便应下了又如何?日后你果真有修道的机缘,我便遣弟子将你收入门下,算是了结你我因果——如此可好?”
话音未落,那扶苏公子已经连忙道:“多谢仙长!”
薛清瞧着他眼中神采,竟是一种如愿以偿的神色,猛地心中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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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太一
瞧着那扶苏公子眼中神采,竟是一种如愿以偿的神色,薛清猛地心中一沉,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这扶苏,他不过一个凡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日后能有修道的机缘?
是旁人告诉他的?那么这旁人又是谁?
薛清咬牙,心中叹气,只是此时沈暄话已经说出口,他再细细解说之前的想法,后悔也晚了。就算是日后收在门下,又能挡得住他别有心机,或是成了旁人的棋子?
不如……就直接将他杀灭当场……真灵不存,也就无所谓因果了!
一时间薛清心中杀意大胜,人皇之子又如何,即便是杀了人皇,天降业力,他却还不怕这一点业力。能帮得了沈暄摆脱这个阴谋,才是要紧的事。
特别是,很可能这个阴谋是因为他薛清,才会落到了沈暄身上。
双眼盯着扶苏,薛清只暗暗盘算,等沈暄与他叙话之后,待他自裁,便悄悄潜回,在地府之人前来拘魂之前,将他三魂七魄全然抹灭……
正想着,却只听一阵铃响,薛清心中一震,灵台瞬时清明,那升腾而上的杀意却顿时消散了。低头一看,那正摇摆作响的,可不就是腰间挂着的那个铃铛?
可这是个哑铃,没有舌信……薛清再看沈暄,神情与方才一无二致,也没有什么举动的变化。他好似却并没有听到铃声。
难不成,这铃音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才想拿起那铃仔细瞧瞧,薛清一抬眼,却见那扶苏公子也正瞧着自己腰间的那铃铛。薛清看他,他也举目看薛清,两个人四目相对,那扶苏笑了笑,说不出其中深意。
薛清盯着那扶苏看了一回,全然看不出他究竟藏着什么,扶苏却早已转开了眼,专心和沈暄说话。
他二人不过说一些所谓的神仙之事,沈暄对这种谈话颇有些不耐,扶苏却只好声好气问他一些个诸如“神仙平日里都作什么”的问题,沈暄也只好逐一回答。
再看扶苏看着沈暄的神情……
薛清心中一震,悄无声息退出营帐,又拿起那铃铛,对着太阳仔细看了一遍……
难不成……难不成这是……
饶是薛清自觉一向镇定,他手指也不由得颤抖起来。心中各种繁杂情绪一一闪现,惊讶欣喜,再有那对帐中人的杀意,低头一看那铃铛,却又忍不住动摇——兴许那扶苏公子,他是……正在心中摇头,只觉得怎么可能,薛清一抬头,那营帐帷幕又撩开来。
沈暄从里头走出来,低声道:“唉,这凡人也当真是麻烦!如今的神仙,还不都是与人一般过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