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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1 / 2)

>着回音,传遍狱中每一个角落。当突来的邪风熄灭守卫身边的烛火,云层又恰巧拢在月亮周围时,黑暗便狠狠地压了下来。

赵琢缩在墙角,手背盖住眼睛,随着黑暗的降临打了个寒颤。我正倚着他,因此有所察觉。“你怕黑?”我问,摸出预先藏在袜筒中的打火机,擦了两次才终于点亮了。

他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偷看我手里的火光。这种反应令我回想起城郊山脚下的木屋,那次他便有些奇怪。

“嗯……有时,会……”他嗫嚅道,将头向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讲述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南宫’原是大宋有名的武将世家,抗辽英雄,世代为国效力,恪尽职守。到了元祐九年,那时的南宫老爷已有姬妾数十人,然性情暴戾,小不称意便杀妾解恨,拨其皮悬于墙壁,直至干硬。

家中正妻虽宅心仁厚,却并不受宠,亦常遭人妒恨,引得许多妾室纷纷觊觎正室之位。真正有胆付诸行动的,是一个当时很受宠的姬妾。由于她设计陷害,老实的妻子成为“淫妇”,不但“勾结”外面男人,还诞下“野种”。于是,老爷在盛怒之下将妻子杖毙,“野种”则被赶出了家门。

赵琢便是那“野种”,而宠妾即是沈让的娘。

“那时屋里很黑,我怕得躲在床下。有很多人……很多人在打她……”赵琢呆望着一点光源,两鬓都是汗水。他似乎看到过去,瞳孔不断放大又缩小,“一直到她不动了,也不讨饶了……那个人就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把刀……然后……然……后……”

“别说了!”我大叫着捂住他的嘴,顾不得手心的汗液,虽然连我自己都在颤抖,可还是选择握住他的手。

或许他就是这样不能说话……两个人吧!两个人总有办法!

再点燃打火机,是擦了更多次之后,那虚弱的火苗挣扎着,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赵琢转头看着我,氤氲的眼中充满感激,但更多的是不安。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凄然一笑:“没能保护她……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不会!”我摇了摇头单手抱住他,头枕着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想安慰他的,可当发觉自己只会重复这些无用的话时,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也许应该被安慰的人,是我。

手里的火光渐渐变矮,熄灭,接着黑暗罩了下来,像只密不透风的大盒子,将我们扣在里面。

我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不想被他看见眼里溢出的泪水,温温热热地正滑过我的脸。我深吸一口气,道:“沈让有句话要我稍给你,他说……‘对不起’!”

…………………看累了看我分割线…………………

后来?后来什么也没发生。之前的狱卒凶神恶煞似的都不肯多话,今天这个送饭的看起来比较和善,我便试探着询问起沈让的事。

“那个啊?那个早就审完了。”狱卒边将饭菜推进牢内,边四处张望有无来人,神秘兮兮地道:“叛国外加杀朝廷命官的重罪啊!闹得满城风雨呢!”

“对对,就是那个!后来怎么样了?”逃跑了吧?还是劫法场?我抑制不住激动地问。

狱卒站起身,低头看怪物似的看着我道:“还能怎样啊?腰斩了!”

“腰斩!?不可能!”我脑中一片空白,边摇头边扯出无比难看的笑容,“您再想想,会不会是记错了?”

“怎么会错?行刑时我正好在那儿!”他眼里透着鄙夷,转身想走,但马上又不死心地退了回来,“就算我看错了,赵太师总不可能看错吧?”

“赵……太师?”身后传来赵琢的声音。

“是啊!今天刚上任的……啊——”那狱卒惊呼着,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大人!”

因为被牢笼挡住,我看不见那边的情况。只知道有人示意打开牢门,遣退了狱卒,一步、两步,缓缓走进我的视线。一袭紫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威严而不可忤逆。“'炫/书/网…整。理'…提=。供'不相信沈让死了?”他问,音调平缓,熟悉却又陌生,“……我带你们去看。”

赵怀仁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看来他并不担心赵琢偷袭,首先他的武功不一定在赵琢之下;其次,他或许料定了对方不会与自己动手——窥见赵琢的表情后,我越发肯定这点。

“我一直以为我姓赵……”赵琢垂着眼皮,低哑的声音仿若自语。

前面人将头稍稍偏过一些,可很快便转了回去,并未放慢脚步,“天下赵姓之人如此多,你现在也可以姓赵。”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必然也清楚得到这些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们在一个土丘前停下,赵怀仁说,这便是沈让的墓。

这里景色并不好,没有山,也没有水。随着天气转暖,四周的积雪几乎都融掉了。光秃秃的地面,零星的树木,小小的坟包上盖着新土,没有墓碑,无人祭奠。我一直以为沈让是个潇洒不拘的人,所到之处无不以为焦点,热闹非凡。却没想到他的墓,竟如此凄凉。

赵怀仁一挥手,几个黑衣人凭空跃出。见他们准备挖坟,赵琢忙出声制止:“不必了……”死者为大,挖坟掘墓乃大不敬,对方既希望沈让死,自然也没有骗我们的必要。可有人却依旧坚持己意。

“挖开!”赵怀仁冷冷地道。

“我说不必了!!!”这吼声震得在场人无不呆住,赵琢情绪激动,胸腔剧烈起伏着。几次深呼吸后,他才镇定下来,双眼紧闭,整个人都颓丧下来,“真的不必……我信……”

几名黑衣人愣神片刻,仍准备动手,主人一句话便让他们乖乖退了回去,“也罢,由他们去!”赵怀仁单手负于身后,衣袂飘扬。他看向赵琢,接着又看了看我,凌厉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穿透。我与他的对视只短短几秒,是我先错开了脸。的确!我怕他。这种人心思太深,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是透明体,藏不住任何秘密。

“走吧!今天我放你们一马,下次再见便是敌人。”赵怀仁大袖一甩,转过身去,道:“我不想增加敌人,所以,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语罢,他准备离开,却被赵琢要求留下一把匕首。赵怀仁蹙眉不语,所疑惑的和我担心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可他选择答应对方要求,其余则不闻不问。

赵琢这么死心眼,不会想在沈让坟前自刎谢罪吧?见领头黑衣人捧着匕首警惕地走过来,我不自觉上前一步,盘算着是该把武器丢远,还是该抢过来。结果赵琢意在声东击西,一手拦住我,另一手在接匕首时轻轻一勾,扯掉了对方的蒙面布。

之前就看这黑衣人体态纤细,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女子的柔媚。谁想她不光是女人,还是个我认识的女人!

“霜儿!?”我大叫,早把方才那匕首忘得一干二净。

终章 笑看世间几多愁

“霜儿!?”

听见我的呼声赵怀仁肩膀一滞,回头瞪了霜儿一眼,脸上掩不住阴霾。可不到半刻,他眉目便舒展开,面对赵琢挑起唇角,“所以说……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原来霜儿也是赵怀仁安排的!?是呵!一个沈让怎么可能让他放心,何况还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么上次袭击赵琢,把我抓给杨厦,也都是他预先知道的事?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小波!”赵怀仁对我微微点头,“若不是杨厦对你感兴趣我还找不到机会杀了他,不杀他就无法激怒杨政,而杨政也不会来太师府闹,不来闹我便无法‘合时宜’地除掉前太师……当然,沈让本不该这么早死,我到底还是有些冲动……”他兀自说着,很像在总结经验教训,说到后面我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

“当初……你为何收留我?”低着头的赵琢喃喃开口。

“……因为当时你手里有《南宫点穴谱》。”赵怀仁思忖片刻,回道。然后他露出惋惜的表情,咂了咂嘴,“可惜,那本书是假的。”

赵琢不再说什么,眼神呆滞地盯着地面。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又缓缓吐出来,仿佛卸掉了沉重的包袱。后来,他看着那座坟包竟然笑了。虽然很勉强,但的确是笑,如自嘲一般的笑容。在他心中,即使是利用也好,赵怀仁都是他的恩人,无法同恩人动手,便只能离开他。

……

“还记得沈让左臂的伤么?”沉默了一路,赵琢终于开口:“当年为了保护他娘,被我刺的。”

我一直担心赵琢会想不开,而时间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问赵怀仁要匕首,只是想用它为沈让刻一块墓碑。虽然之后他还是伤害了自己,但那不过是在左臂新添一道伤口,并无大碍。

“其实,他从来不亏欠我什么。现在他如此牺牲,反倒变成我欠他了!”赵琢摸了摸被我包扎得乱七八糟的手臂,摇头叹笑着。

以前他不会这样,以前的他总是有太多顾虑。我猜大概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他在沈让墓前说过的话。他说,虽然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但这条命已经不再为别人而活。他要为自己活着,为我活着。所以,他只能先还沈让一道疤,剩下的,只好等下辈子。我说,下辈子我要帮他一起还,他做牛做马,我做板车,沈让想去哪儿,咱们就把人拉到哪儿。

说到此,我们相视一笑。只是曲终人散离别时,如果能和沈让拱手相送,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们去哪儿?”我问。

“如你所愿,游山玩水!”他答。

于是我又想起了老虎与兔子的故事。“如果是我就把房子变卖,用换来的钱带老虎和兔子一起去游山玩水,乐得逍遥!”这是沈让的回答。他总像自由的风,闲适逍遥,无人能将其束缚。沈让,你变成风了吗?

抬头一望,天穹浩渺,万里无云。和煦的风在耳边低吟,好像他银铃般爽朗的笑声正从身后传来,向我打着招呼。

“喂!喂——”

肩膀被人猛拍一下,我差点跌了个狗啃泥。连忙回头,却见一妇人从车上跳下来,落在我面前。她拍了拍裙子,将缰绳交给赵琢,拱手道:“主子一点心意,还请二位以车代步!”

“你家主人是……”赵琢似有所警惕。

“主子说以后若江湖偶遇,愿能讨‘一整杯’酒水。半路出来喝西北风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她笑道,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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