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两人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吧,把国子学的庞师傅气得指着他俩的鼻子骂道“我为恭定侯和平西王一哭,有你们两个这样不成器的儿子,家门无望,家门无望”,每次考学他俩必是垫底,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笔墨书数样样不通,不过周雩觉得他好歹比邬景和强太多,起码他长于骑射,只是不善笔墨罢了。
去岁的时候,听闻周雩要回西北去了,小侯爷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半月有余,离别之际还学那起子穷酸文人拽了几句酸诗,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烟花三月下扬州。”云云,周雩为此笑话了他好久。
为什么说邬小侯爷只能是半个朋友而非莫逆之交,不过因为他的家世。当今皇后,姓邬,已故的孝贤纯皇后,也姓邬。两人同出一族,皆出自邬氏,其二人与如今的恭定侯邬藏一母同胞。
京兆邬氏,凤仪之冠,本朝开国四百年以来,三十一位皇后,有七位出自邬氏一族。当朝九皇子与已故靖德太子皆为孝贤纯皇后所出。
永靖三十九年春,邬皇后重病薨逝,谥号孝贤纯。
次年二月,先皇后胞妹邬贵妃继位为后,世人称作小邬皇后,继后无子,九皇子时年三岁,过继到小邬皇后膝下。
永靖四十九年夏,太子殁,谥号靖德。
.......
几十年间朝野风云变幻,邬氏屹立不倒,先皇后薨逝,继后仍为邬家所出,先太子早殇,九皇子非长,却仍是嫡子,是永靖帝最衷爱的儿子。
恭定侯府、小邬后、九皇子,三者同气连枝,同根同源,只要恭定侯府在一天,邬皇后和九皇子就不会有被皇帝厌绝的一天!
邬景和,邬藏唯一的嫡子,恭定侯府名副其实的世子,邬藏一死,他会成为支持九皇子继位最坚实的拥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雩平西王嫡次子,他背后有平西王府,有整个西北,还有他的父王,他唯一需要拥戴和追随的只有大乾的王。
所以,他和邬景和只能做浅交之友,而不能为莫逆之交。
只是事与愿违,遘兹淹留,两人日日厮混到一处,在外人看来,早就分不得彼此。
尽管穷达有命,周雩还是希望,此时不要涉及到九皇子,不要牵涉到平西王府,更不要牵涉到父王。
平西王府和恭定侯府,西北和京城,他与九仪,身份殊途,谊难相契。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邬景和举着酒杯在周雩眼前晃了晃。
“我在想——你倒是不拘小节,哪有主人把座位移到我这个客人把旁边来的,有违为客之道。”周雩说这话时顿了一顿,“有九皇子还在,可会怪罪。”
“怪罪?九哥怎会怪罪我。往日你我二人在一处从不担着这些虚礼,把酒言欢,不拘形迹,放浪形骸之外,今日倒讲究起来了,哼。”
邬景和说这话的时候和周雩挨得极近,盖因丝竹之声铮铮,邬景和怕他听不见,特意凑到他的耳朵边好让他听得真切。
此时周雩与他离的极近,邬景和与他说话之时,一错眼恰好瞥到周雩耳垂之上有一颗黑痣,圆圆一点,像是女子耳垂上打的耳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倏地想到了前几日,与他相好的凤儿楼的皎娘撒娇向他要的一副金穿玛瑙珍珠耳坠,赤红的玛瑙下配着几粒小小的珍珠,挂在皎娘的晶莹雪白的耳垂上。
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直顶的那两坠珠子晃啊晃。
周雩道:“九皇子是你表哥,自然不会怪罪你,对我就不一定了。”
“往日里,你一见到我九哥就躲,我知你什么心思。你要是敢因此也远了我,那便枉费了我对你的一番心思。”
“什么心思不心思,说得像是我二人有什么首尾。”
周雩说完,低低的笑了起来。
邬景和冷冷扫过一记刀眼。
恭定侯府世子,容貌姝丽,艳绝无双。
这两个词用在女子身上,世人都知其人是绝色倾城,这样的词语用在男子身上,尤其是用在他自己身上,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条儿还没有长开,邬景和的身量和周雩不相上下,只是他的身材更单薄些,平日里不喜舞刀弄棒,养出这一身金贵皮肉,二人走在一处,邬景和倒像是个高挑的女郎。
本就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加上这样的好颜色,“容貌姝丽,艳绝无双”这词语用在他身上倒不算累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邬景和生平最不喜别人评价他的容貌,两年前大吏部侍郎之子左耀酒后失言,曾道“恭定侯之子堪称绝色,比之雁儿楼的小倌儿也不逞多让。”
这话当时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多亏了这左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恭定侯世子长相阴柔,酷似女子。
吏部侍郎左寺听之后惴惴不安,亲自携犬子去侯府赔罪。没想到小侯爷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他道:“酒酣耳热之际,偶有狂言,我岂会介怀于心?令郎日后慎勿因醇醪而荒厥事也”
左耀听之感恩戴德,逢人皆道恭定侯世子,人心宽宏,度量如海,是个再好不过的慈善人。
这事周雩也曾听闻,不过他可不信这心毒手黑的小侯爷是什么慈善人,后面准保憋着什么大招。
不过两月有余,吏部侍郎左寺,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皇帝震怒,左府被抄,成年男子皆落罪下狱听候发落,未满十四周岁男子流放三千里发配边疆,左氏妻女收没为奴。
事后,周雩问青川,青川道:“我们小侯爷菩萨心肠,左氏妻女自是做不了那为奴为婢的脏活儿,小侯爷特意求了皇上,准许左氏妻女贬为官妓。就连那左耀小侯爷也既往不咎,把他从死牢里救出来,就是这腌臜的东西嘴忒不干净,胡乱攀咬我们小侯爷,这也是他能诋毁得了的!索性,就割了他的舌头,扔到雁儿楼做小倌儿去了。”
周雩听后也没说什么,他隐隐猜测左氏一事中有邬景和的手笔,他料到邬景和肯定不会放过左耀,只是没想到他出手竟如此果决。平心而论,若有人辱他至此,自是万死也难抵心中之恨,只是累及全族,手段不免有些狠辣。
邬景和容貌姝丽,加之手段阴险狠辣,自然凶名在外。周雩与他日日厮混在一起,名声自然也好听不到哪去,世人皆传侯府世子喜好男风,那周雩与他私相授受、日日苟且。
这话在周雩看来简直是一派胡言,邬景和日日寻花问柳,冶游狎妓,他与青楼女子的活春宫他都看过,这厮自然不能有龙阳之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日的酒不烈,清甜如蜜,让周雩想到了幼时饮过的青稞酒,绵甜、怡畅。
一时之间喝的有些上头。
邬景和又满上一杯,问道:“这是今日新到的梅子酒,名为‘蓝桥风月’我派人从杭州运过来,可跑坏了我三匹好马,今日特意请你和九哥来尝尝味道如何。”
他醉的有些厉害,额上勒着的二龙抢珠金抹额已经有些歪了。松松垮垮的系在眉间。
周雩道:“入口清新,甘甜如蜜,酒体适中,既不过于厚重也不显得轻薄,回味却又带有微微的苦涩,似有一股梅花的香味,倒是独特。‘蓝桥风月’名字倒也雅致。”
邬景和又回道:“你的嘴果真刁钻,这梅花的味道都能被你尝出来。自是不错,这‘蓝桥风月’中选取萧山青梅果和杭州虎跑泉的泉水酿造,且在酿造的过程中加入了泡梅花,因此梅香醇厚。九哥,你也来尝尝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