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下这个当口?
试问有谁愿意被操作自己的人生,槿蕊不由拔高声量,“你敢?”
迟修泽眉毛一挑,“我敢,因为你是被形势所迫违心下嫁。”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就不劳你操心了。”
寺内寂静,偌大的宝殿除了他们,竟再无他人,必定是迟修泽事前清过场,槿蕊提起篮子离开,这次,迟修泽没再拦她,临了,只告诉他住在鑫昌客栈,有事可以上那里去找他。
槿蕊不予理会,想归家却找不见胖奶娘,四下喊了两声,才在后院寻见她,原来她找大和尚抽签算命,不等完事,拉起胖奶娘就走。
待她们走后,隐在角落的方泰走上前,近身伺候。
迟修泽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方泰躬身回道:“火候匀得差不多了,我想池家应该急得火烧上房了;还有,喻小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是池家的婆子下的狠手,就是那个死了女儿的老仆妇,还有,对喻小姐轻薄无理的乡夫找到了,被打得半死卧在床上,只余一口气,查不出谁干的,八成是上官将军下的重手。”
迟修泽沉吟良久,交待道:“这一两日,池老头必会上门寻我,你把他挡住,身架往高处摆,抻抻他,至于婆子和乡夫……”
迟修泽眯起眼,目光锐似鹰隼,像随时准备捕获猎物,跟了他十多年,方泰太明白那代表着赶尽杀绝,想着乔柔的卦签,惴惴不安,便自作主张,“公子,要不痛打他们一顿,把命留下,我不是怜惜他们的命,是为公子着想……”
话未尽,迟修泽侧头狭目一扫,凛冽的杀气把方泰吓得跪在地上,便把乔柔为他们批的八字据实相告。
那日后,他曾找了五六位相面合命的里手,给出的批言断语**不离十,方泰担心一语成谶,毕竟是杀生的大事,还当着神佛的面,罪孽深重。虽然迟修泽朝堂得意,但是推动新政得罪不少的权贵,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行差踏错半步,不但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哦,没想乔柔还有这本事,真是小瞧了她。”迟修泽听后一笑,并不以为然,接过那方素笺,没都没看,两下撕成粉碎,信手扬去,“去办吧,那两个恶婆、恶夫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说毕,便走了出去,像是自唉自叹:“方泰,你终究不懂我的心。”
方泰应声答是,心下已有盘算,将来当真出了事,自己顶罪便是,只是转念细思量,他顶得了吗?
年年的贡茶都由贡茶局专司采买,今年皇上却封迟修泽为贡茶使,全权负责督办,再代天子寻巡边,视察民情,朝品二品大员为贡茶使,真是闻所未闻。
迟修泽首处直奔东南郡,东南它是庆元十八处皇家贡茶商之一,池老爷闻近来上头透出风声,新上任的贡茶使要推翻前例,要让东南郡五家有名号的茶商公平竞标,不管过去如何,今年要重新权衡,只要谁家的茶好,谁家的价钱公道,就把茶权交由谁。
这小小一粒石头子,激出不小的波浪,池家雄霸皇家贡商三代之久,谁人不是看着眼谗眼红,早就对池家不满,市面上更传出四家联手,就是拼着不赚钱也要把池家拱下位的消息。
池老爷琢磨风向不对,今年采买不但比往年提前了两月余,而且也不遵循旧例,明摆是冲着池家来的,顾不得槿蕊生病不能再生养的事,便着手安排生意,急得是火上房,不消几日的功夫,衣裳宽了,嘴角还冒出两个大火疱。
按惯例,朝廷的官员来到东南郡都下榻在镇上的驿馆,池老爷备下重礼,登门拜访三次都见不着真佛,迟修泽不是出门体察民情,就是处理公务无暇接见,摆明躲着他不见,池老爷不能入其门,闻得迟修泽跟前有个说的上话的人,软硬不吃,水油不进,不爱黄白之物,不近女色,却尤喜杯中之物,花了大把银子打通关系,好不容易攀上说话的机会,递上两酝窖藏的二十八年的极品黄酒孝敬,三请四请后,这才相约在飘香楼吃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素来“寡言少语”的方泰不再假模假式端架子,推杯换盏中,一酝子的黄酒见了底,他的舌头大了,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池家的黄池劲辣,酒酣耳热之际,终于透出不少的消息。
只是对于迟修泽对池家这般不待见却是咬死不松口,池老爷殷勤劝饮,只想把他灌醉好套话,“方兄,来,痛饮几杯,请方兄多多赐教,为何迟大人谁人都见,偏偏不见老朽,池家茶山背靠狮峰山,狮峰泉的泉眼就是从茶山上发源的,那里夜长日短,雨水丰润,还有晒、晾、摇、抖、撞、炒、揉、烘、簸、捡、复火的工艺中道道精细,不是老朽夸口,池家的茶叶确属顶尖的上品,非其它四家可比,况且价钱也极是公道……”
谁知方泰不屑的摆摆衣袖打断他,“光好……好顶屁用,他要把茶权交由谁,就像吹口气,别家都有戏,独独你家,哎……”说着频频摇头。
池老爷一听有门了,连连拱手央告道:“不知道小老儿是哪里开罪了迟大人,还指望方兄指教一二,也好将功折罪,否则只怕是提着猪头肉也找不到庙门,池家从祖父开始,费尽周折才攒下这点家业,断断不能毁在老朽的手中,否则就是死了也没脸见祖宗。”
方泰嘿嘿贼笑,又灌了两杯,“我知……知道,可偏不……就不……告诉你……”
池老爷又求了十几声不得,眉头一皱生上计来,不如激他一激,“都说方兄是迟大人的左膀右臂,恐是谣传,只怕方兄也不知道其中原委,老朽不怪,不怪。”
方泰听后像是受了奇耻大辱,送到嘴的酒蛊啪的一声砸到桌面,打了个响嗝,瞪圆赤红的双眼似要吃人,伸着大舌头,指着池老爷的鼻子断断续续的吐字:“谁说……说……我不知道,我跟着我们家公子一十……一十二……载,表面是主仆,实则比起亲兄弟还……还亲上两分,他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方泰摇头晃脑,勾着迟老爷的肩头,贴进他的耳朵低语,“你可知道你的儿…媳妇是谁,那可是迟大人…心中之爱…大爱,当年…阴差阳错未能结成连理,之后她又…下落不明,迟大…人…常常对月伤叹…引以为憾,他矢志非她不娶,为了她,把欧阳将军女儿的婚事都给推了。你想想,她是普通女子能比吗。派人四处搜寻…都没消息,至今还没成亲,他已是有名有利了,独缺个女人热被窝……不想前两日在海昌寺…偶遇,又惊…又喜,以为是苍天怜见,想与之重修…重修前缘旧…好,没…没成想她已…然嫁人,嫁得竟是你家的儿子,还是傻子,好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珍珠蒙尘,白璧染瑕,令人痛惜扼腕,心时那个气啊,可谓是怒目切齿。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不共戴天,你自己仔细思量思量,心心念念的姑娘成了你家的媳妇,那还不像…吃了苍蝇…恶心,你啊,别说你家的贡茶生意是做到头了,这才是刚刚开始,后面更有你受得…”拍拍他的胸膛,“还是早作其它打算吧。”
池老爷连眼泪都吓出来了,连连喊冤叫屈,“哎呀,天大的冤枉,如若老朽得知她是迟大人心中所爱,就是借小老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他抢女人,确系不知情,还法子补救吗?还望方兄指条生路啊,池家一百三十二口人都会感念您的恩德。”池老爷就差下跪了。
“能有什么法子,除非你还把喻小姐……儿媳妇还给他,让他们重圆旧梦,你……你……”方泰终于禁不住酒力,趴倒在桌面,鼾声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