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小姐,这衣裳衬的人越发水灵招人爱,衣裳好,人更俏。”胖奶娘围着槿蕊转圈子,嘴里啧啧啧不停,脸如老菊花开,忽然有感而发:“哎,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记得你刚生下来那会,奶娘把你搂在怀里,比小猫儿也重不了多少,白白的脸瓜子像棉花,红通通的小嘴啜不停,如今都比奶娘整头高了。”适才正聊着槿淳托媒说亲的事情,想着这事定好也要轮到她了,拍拍着槿蕊的手背,敛眉立目,郑重其事道:“奶娘只提醒你一句,今晚玩归玩,千万可别被人相了去,状元巷的人家是深宅大院,都是三四世同堂,婆媳妯娌关系不好处,他们门槛高,眼界也高,若真被挑去做媳妇,以后奶娘这个糟老婆子想见你一面也难。”
胖奶娘属于情感丰富与泪腺发达的综合型,有点小事总是能与过去未来联系在一起,不管喜、悲都会挤出两滴泪,年龄愈大愈容易多愁伤感,槿蕊见她眼圈发红,忙扶着她坐下,斩钉截铁说道:“这事断然不会发生的,就是去凑凑热闹,见见事面,怎么就扯到嫁人,您想得太远了些,他们讲得是门当户对,断不会看上我,只奶娘把我当成宝贝;再说,奶娘从小带我到大,抱着我同床睡到十岁,家里谁不知道奶娘同娘一样疼我,不比得无关紧要的旁人,怎么也抵得上蕊儿的半个娘,谁敢对奶娘不敬,那便是不孝之人,自古道百善孝为先,不敬长者说明他品性差,别说我看不上,爹娘也不会把我许给他,任他是朱门或是其它什么门,是吧,娘?”
云娘轻点螓首,宠溺道:“你这张嘴啊,甜起来能把人腻死。”
胖奶娘听进耳朵很是受用,连连点头,心底又高兴起来。
海棠刮刮脸,笑道:“小姐不害臊,想嫁人了。”
槿蕊白了她一眼,“属你嘴碎,不过就事论事而已,晚上人多,要是乱说话,以后去哪再也不带你。”
海棠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保证不会,我的嘴只管吃东西,没事不说话。”
说话间,天色又暗下几分,槿蕊就起身出发,走到门口又扭过身,对胖娘奶说:“奶娘只管放一百个心,就算蕊儿将来成婚,也会隔三差五接你和娘到家里玩,或是回家小住,还会时常见面,不必伤感,我走了。”
胖奶娘摆摆手,忙声回道:“快去吧,记得与织女娘娘求段好姻缘。”
槿蕊走后,胖奶娘低眉轻叹一声:“小姐虽有这个心思,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夫家哪能随心所欲,回回想起这事,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云娘笑道:“如何不能,逸君与她成了小夫妻,她爹不让他们搬出去,就把蕊儿的闺房改作婚房,等他们兄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还是要劳你辛苦带。”
“那可真是大大的好事。”胖奶娘瞬时转悲为喜,眉开眼笑,最后一丝愁云也消散而去。
迟府的乞巧宴设在花园中银月湖旁的银月苑中,苑门正前方的主家位摆着黄花梨香案、大理石面太师椅,下手方贴着院墙高高对架起两排约三丈长四丈宽的竹架子,上面挂满了百来盏宫灯,灯架子下各有九面红木食案,每面各搭三个红木嵌瓷板方凳,月色清幽,湖面银光粼粼,灯影摇曳,苑里亮若白昼,玉清拉着槿蕊在花园四周闲逛,只见丫环们端着各色巧果、莲蓬、白藕、红菱、时令瓜果和清酒出出入入,便也进了苑里,找了不近不远的位置,刚刚坐定,却听得头顶清叱一声:“慢着,这桌子我先看上的,我要坐这里。”说话间,面前站着一位丰盈的少女,两眼朝天,神情令人生厌。
玉清明显有些惧怕她,二话不说便起身让位于她,挑了最尾端的座位,槿蕊嫌恶的颦眉悄声问道:“她是谁,如此刁蛮,不讲礼数,明明是我们先选的,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她说让你就让?!”
玉清贴耳道:“是我二姐姐,我比她小,让她也是应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你太软弱了,连气都吭一声,该让的便让,不该让的半分都不能让,且不闻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话还未说完,只见迟玉纯见到要好的姐妹来了,便弃了刚抢来的座,亲亲热热改坐到前端的位置,槿蕊更气了,抓着纨扇死命扇风。
玉清堆起笑,软语讨好道:“蒙槿蕊赐教,今天听过了。”
不多会,姑表家、姨表家、娘舅家和叔伯间的女孩们和女眷都来齐了,从五六岁到十七八岁不等,彼此间打过照面,问了候,便找了要好的结伴而坐,迟家主母王氏也入了座,真是莺声燕语的女儿国,姑娘们有的娇,有的俏,个个装扮的光鲜亮丽,斗艳争辉,槿蕊睁大眼睛一个个细瞧了瞧,论外貌还是玉清最冒尖,首饰虽比其它女孩略显穷酸,仅是一支青玉簪束发,穿得是白藕色的罗裙,衣襟上正是云娘的荷花盘扣,淡淡雅雅越显得风姿卓越,她打量别人,别人也好奇的打量她,只是并不作交谈。
槿蕊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吃迟府的蜜汁酸梅汤,回回来玩,玉清都会提前备好,这会,怀红端了来两碗过来,不想被迟玉纯拦下,冲玉清喊道:“清儿,表妹们正好渴了,先让给她们喝吧。”还不等玉清答话,她身边的丫头便直接拿了去,作风嚣张强势。
“姐姐们是客人,应该的。”玉清朝她身旁两位舞勺之年的少女点头微笑,声音温吞依旧,“怀红,再去煮两碗来。”
怀红应声下去,槿蕊心里更生烦闷,手中的纨扇挥的更快了,身后的海棠更是气歪了鼻子,急得咬牙鼓腮,想答应过槿蕊的话,不敢说话,只是在肚子里破口大骂。
赛巧宴由四五个节目组成,先是对月穿针:手执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七孔针趁月光灯影连续穿针引线,将线快速全部穿过者称为得巧,被称为巧手,迟玉纯得了第一;接下来了吃巧,每张食案上都有巧果,其中三颗包有一枚铜钱、一根针和一个红枣,吃到钱的有福,吃到针的手巧,吃到枣的代表早婚,玉清和槿蕊什么彩头都没有得到,迟玉纯吃到铜钱,针和红枣被亲戚家的姑娘们得到,前面还算是平平顺顺,槿蕊和玉清当安静的看客,没想到了击鼓联句就来事了。
丫环蒙上双眼击鼓,大红绸花在席中传递,鼓声停下,花在落谁的手中,谁就要作诗,内容只要与乞巧节沾带上关联即可,明月、牛郎星、织女星、银河都可以,作不出来便要罚酒,不过走了五轮,玉清已经连喝了两杯,两颊发红,这次又是她中了彩头,她缓缓起身,举杯道:“大娘,清儿还是不会,再自罚一杯。”
王氏斜睨了眼迟玉纯,不冷不热说道:“能喝便喝,要是醉了就回房歇息,抹翠,仔细伺候。”
抹翠应声答是。
不平则鸣,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槿蕊再也按奈不住,拽拽玉清的衣袖提醒她先不喝,起身对着王氏欠身施礼,不卑不亢,微微笑道:“迟夫人,槿蕊托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