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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卿听着裴绍的话,凄凉地一笑。
裴绍看着她凄苦笑容中的嘲意,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竟然在出国前的一刻,准备将这个秘密告诉裴孜。而几天后你打来平安电话,我们更加以为这件事情根本不存在。”
“你们一定是猜他疯了吧?堂堂裴家的四爷,竟然自称杀人,这是多大的丑闻啊。恐怕遮盖都来不及,哪里还想到去核实真假?”艾卿讥讽着,“那只能怪我的命太硬了,也许那时候我死了,才能满足他想像。”
微微停顿了一会儿,裴绍继续道:“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如何得救的?”
“我挂在悬崖的松枝上,他推我下去,竟然没胆子看我是否真的摔死了。几个多小时后,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挂在山崖上,便大喊救命。结果附近有人听见便将我救了上去。”艾卿说道,“我没有告诉救我的人我是被最爱的人退下去的,我只说我自己不小心。可是,从那一天后,我便知道我死了,这里死了。”艾卿指着心脏的位置,“被他杀死的。”
艾卿拼命地瞪大着眼睛,拒绝眼眶中的液体滴落,“我承认,当初是我有了一时的贪念,年轻好胜的我觉得你篡夺了他的一切,所以我要帮他要回他的东西。”
“但是,也是那一天我彻底的认清了他的面目”眼泪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来,抗拒着地球的引力,抗拒着她内心的伤痛,“他是彻头彻尾的烂人,他知道我没有死,却连一声道歉都没有,一个解释都没有,甚至夹起尾巴逃到了美国。为什么?怕我揭穿他么?怕我找他报仇么?还是说他胆怯会去坐牢?”
裴绍听着艾卿的字字质问,心中暗暗叹气,如果当年他们有勇气澄清这一切,也许心头便不会有如此大的伤口不能愈合。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脱险的,也不知道那三天空白期中你是如何度过的,但我清楚裴孜的那三天是如何度过的。”
“如何度过?喊着枪毙他度过的么?”浓重的嘲讽声回答着“这样就行了么?自首?枪毙?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被判几年?三年还是十年?或者无罪释放?裴家有钱有势,任何惩罚到最后都会变得轻微而不值一提。这样的装模做样,未免太过可笑和可恨”
伤害未遂,这样的罪名对裴家来说根本是小题大做。而且,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去控诉她最爱的人,她真的不知道。
裴绍看着她强忍住的泪水,知道那一次打击对她是多么致命。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谁也无法承受这种痛苦。
“他的右手腕处有三处刀伤,每一刀都割破了动脉。”裴绍缓缓地说道,“每一刀都割在同一个地方,一共抢救了三次,几乎更换了全身的血液。”
艾卿嘲讽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僵硬在了脸上。三次割破动脉,而且都在同一个地方,只能说明那个人是抱定必死的决心。
“为什么?”她不自觉地呢喃道,“你们都是死人么?那么多人看不住他一个人?”
“对一个负罪的人来说,既然法律不能判他死刑,那么他只能自己杀死自己。”那个被一直掩藏在袖口,却总也无法痊愈的伤口,是裴孜终极一生都无法摆脱的伤痕,“他去美国是被我绑去的,用了近五年的时候才勉强控制了病情。但这么多年,他一直消极着,抵抗着治疗。”
裴绍顿了顿,揭开了最后一层秘密。
“这件事是他对不起你,但这是为了我做下的错事,所以归根结底,是我的错事。他拼命地保护着我,是因为他想让我拥有他无法拥有的完整人生。”
“你……说什么?”艾卿的目光迷茫,嘴唇发干。
“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人,只是他不愿意让他那个秘密拖累你一生而已。他不能结婚,他不能有孩子,所以,他才无法给你承诺。为了给我一个畅通无阻的人生,不做妨碍我的人,他才会做下这件错事。而他也得到了最大的惩罚。”
“什么惩罚?”
“那一年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做了十六年的精神病人。他为了我杀了你,最后自己疯了。这便是全部的事实。”
听到这话,艾卿突然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身形晃动了几下,差点跌坐在沙发上,“你胡说什么他……他明明好好的”
裴绍摇头,“家族遗传,无法根治,只要一次开始,便会毁了一生。你应该见过他发病的样子,可惜你没有伸出手。”
裴绍的话在微微的责难中结束,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场景,那双份的恐惧。
正文 二百七十九、烟花下的真相
二百七十九、烟花下的真相
如果没有强烈的刺激,也许裴孜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那件事最后成为不幸的导火索。亲手杀死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的女孩,执着得哀求着警察枪毙他,三次割腕自杀,巨大的精神压力压垮了他本就脆弱的身躯。
裴孜在那一天便疯了,裴园出了第二个疯子。
……
一阵眩晕袭击了她,仿佛无数惊雷炸响在她的面前,更如同那一夜满天轰鸣的烟花。
那个苍白脸色的男人站在烟花下,眼眸中盛满着恐惧,纤细的肩膀和颤抖的身体,最后轰然倒塌在自己的面前。
那时,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她在想他的卑鄙,在想他的懦弱,在想他的逃避,在想她自己所托非人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真正地看清了他,也深深懊悔着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牺牲了十多年最美好的光阴。
她是憎恨着他。不管十八岁以前,还是那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她只爱过这么一个男人。无数辗转难眠的夜晚中,她痛恨着他的薄情寡义,他的逃避推托,他的痛下杀手。她更恨她自己,为什么对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应该死了,可是为什么一直在疼痛难忍?
她曾是那么眷恋着他,盲目地将一切美好的回忆无限地扩大成将自己囚禁的泥潭。甚至到了看不清自己伤口流血的模样,兴不起亲手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念头。
那一天,她知道自己有多愚蠢,眼前,这个男人哪里还有当年的一丝模样?他恐惧、畏缩、甚至用“装晕”这一可笑行径来遮盖自己的卑鄙的行为和小人的内心。
那一天,她幡然自己有多可笑,为了这个连“对不起”都吓得说不出口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不停颤抖的男人,根本不配她忍痛的思念。
所以,她离开了,那被掏空的思念如烟花和灰尘散尽在洗黑的天空下。
……
不知多久,艾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如果早一些告诉她,她会放弃那一份长达十二年的憎恨,也许,还来得及修改她的错误延续她的爱;如果永远不告诉她,她还能坚信这一份憎恨,也许,她还能怀抱着那颗坚硬的心继续走下去。
现在她拥有什么?爱与恨都是错误的,爱与恨也都错过了。在以为看透了这世上的恩怨,碾尽飞灰的岁月后,一切竟然成了可笑荒诞的局面。前路中没有了那个让她鄙视的影子,让她想追上去唾弃的目标;回首望去,流着血一步步艰难行来的荆棘路根本没有存在过。没有过去,没有前路,她一个人可笑地为了什么而挣扎到现在?
艾卿覆手在额间,手背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的未来。
“裴孜的秘密,错误的秘密。”裴绍轻声回答,“我们一直在绕圈子,这种猜猜看的游戏我腻了。”
腻了,所以想结束了。
“你一直在旁观。”艾卿的声音虚弱至极,无力去指责他,只是陈述事实。
“是的。”裴绍毫不犹豫地承认,“原本我以为我会认同他的选择,宁愿让你误会下去,也永远不告诉你真实。但我现在知道错了。”
“……”艾卿无声地苦笑着,他竟然这么痛快地自承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