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阵,见气氛不再拘谨,宋宸鸿几经思虑,郑重道,“墨先生,我王弟今日在酒楼见你师徒二人清俊不凡,一看便知是世外高人,将你们引来王府实有不情之请。”
“何事?”墨云华道。
“墨先生有所不知,我衍周国繁荣昌盛数百载,现今在位的是我二皇兄,皇兄一直爱民如子励精图治,可是五年前他微服出访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皇兄那回从外地带来一名唤作柳裴龄的男子,十分喜爱,不顾朝臣反对屡次为他加官进爵,最近竟让他代劳朝政,惹得朝堂一片不平之声。群臣私下皆传柳裴龄乃狐狸精转世。我兄弟二人本来也不信,可是不久前,我从皇兄的近侍太监徐公公那处得知皇兄整日与柳裴龄同床共寝,将后宫嫔妃撇在一边,后宫闹得鸡犬不宁,皇兄以往并不近男色,怎的突然就变了性情了?”
“且我五弟,六弟对皇位垂涎已久,见朝堂动荡,便暗中纠结群党蠢蠢欲动,意欲篡权。我多番提醒皇兄他却充耳不闻,定是让那个妖孽扰乱了心智,我前不久派出不少探子探查柳裴龄,据探子回报柳裴龄成天派人在外搜罗物事,躲在宫中炼制甚么丹药,也不知是不是要毒害皇兄。今日得见二位,一看便知是隐世高人,还望墨先生能陪我去皇宫走一趟,除了那个祸国的妖孽。”
墨云华道,“我观皇城气象,并没有什么妖孽横行的迹象,或许只是小人作祟,王爷你多虑了。”
“便不是妖孽,墨先生就不能替我除掉那个小人?”
“我辈修的是清静无为之道,既无妖孽横行,便不能插手朝堂之事乱了天道气运。天道降下气运于你衍周国,帝王若谨遵天道法则,做到兼听则明自然是国泰民安繁荣昌盛,若失了天子之道,偏信小人,那便是你衍周国的气数已尽。”
宋宸鸿不解道,“修道之人不应以苍生安泰为己任吗?这柳裴龄扰乱朝纲,到时候殃及百姓,墨先生怎就不能插手?”
墨云华淡淡道,“世上万物皆有生发寂灭,祸福自有天定,人为的趋利避害扰乱了天理循环,日后自会有报应。你王朝若是气数已尽,任凭谁也阻拦不了,我插手又有何意义?”
“难道墨先生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小人祸国殃民?”宋宸鸿气恼道。
墨云华不置可否。
炼缺听到此处也有些着急,问道,“师父,你不是说要心怀慈悲,与人恩惠吗,此刻若是朝纲动荡,岂不是祸及无辜百姓?”
“还是炼兄深明大义!”宋宸鸿道。
宋席殊站起来周旋道,“墨先生乃世外高人,自不会被我辈俗尘杂事所扰,这天定的气运既然不能更改,我兄弟二人也不敢强求,只是这柳裴龄实在有些古怪,还望墨先生随我去宫中走一趟,替我们看看那柳裴龄到底所谓何人,也好让我兄弟二人安心?”
宋席殊的要求实不过分,既不会扰乱天道气运,墨云华便答应了。
炼缺见墨云华点头应允了也松了口气。
二人离开饭厅回到住处后,墨云华挥手打开一处壁界,冷声道,“炼儿,为师让你出山游历,是希望历练俗世百态能够脱身而出,你却一头扎进去,以后被俗事缠绕还如何静心修行?”
炼缺委屈道,“师父,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一个如此繁荣的国家以后战乱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若是现下能尽我一分力保住这里的安泰,岂不是修了功德?”
墨云华气恼道,“你这是歪理!天道遑遑,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则,王朝自有王朝的气运,岂能随你心意擅自篡改?你若连这点敬畏之心都没有,日后岂不是敢胡作非为?”
炼缺忙道,“弟子万万不敢,弟子那日既发誓不做让师父气恼之事,此生便不会逾矩半步,弟子知错了……”
墨云华放缓了语气,“以后好生记着,不要随意插手天理循环,替天行道不等于任凭自己喜好而为。明日,你随为师一同去看看。”
当下,炼缺不敢多言,他知道自己是犯了修仙的大忌,擅改人间祸福便是违逆了天道,若自己还投放了情念深陷其中,于修行更加不益。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
想到了金庸先生笔下的丘处机
到各处训道
道家和佛家我觉得最大的不同,还是更激进了些大处上讲,都求一个清静无我的内心
但是道家毕竟修的是今世,对人的因素更看重不过,我自己喜欢墨云华这样出世的态度既然出世了,就应该牵挂了了
太热血了是不是有点儿……呃……
一秒钟我变粪青……
撒花啦撒花啦
我嗓子都喊累了
第42章 肆拾贰惊见云雨
墨云华见炼缺已知错,便不再多言,放任了炼缺独自反省,自己上床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炼缺默默坐到床边,从丹田中取出瑶光,拨弄琴弦安神静思。丝丝琴声随瑶光震荡飘逸而出,一丝一毫的心绪皆被墨云华听得明明白白,止水峰相伴十年,两人已不再需言语,只透过琴音墨云华便能将弟子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到了后半夜,墨云华照常取出桐皇,两人以琴代言一同将长琴的玉简参悟了整晚。自从辰河道出长琴领悟的乐道深藏在他所作的曲谱之中后,这一年多来,师徒两人便每晚一同参悟。
只有在此时,炼缺才能完全忽略了与墨云华修为上的差距,以乐做媒同墨云华相伴。他自认在音律上有着不输墨云华的天赋,沉浸在这些上古神曲之中时,通过旋律传诉自己的心得体会,二人互通有无,皆觉得进步神速。
墨云华借炼缺对知微的二十八星宫图的揣摩,经乐道顿悟出一项神通——通过观测星象掐指测算气运。炼缺对此感到十分自豪,只因墨云华这项神通是借助自己对道的领悟才练就出来的,他拜入师门这十年,头一回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回报墨云华恩情的事情。至于这其中的种种牵连,他认为皆因瑶光和桐皇本是同根相连,巧有灵犀的关系,在他对道的领悟还很朦胧浅薄的时候,通过瑶光的琴声倾诉便能让桐皇领悟了去,墨云华才能从他的领悟中触到玄机。
两人借琴问道一个晚上,到了第二日,天光微亮,一名婢子在院外小声叫门。墨云华挥开禁制走出院门,那婢子见到墨云华,满脸红霞,娇羞的低声道,“王爷遣奴婢过来请墨先生去书房议事。”
“知道了,我随后便到。”说罢,墨云华回到房中叫上炼缺一同前去书房。
师徒两个刚步入书房,宋席殊便迎了上来,他朝服加身显然在此等候多时,道,“墨先生这便随我入宫吧。”
墨云华点头应允。
随后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到了皇城根下,见到宋宸鸿已在城门外等候。宋宸鸿从腰间抽出令牌递与守城的禁卫军看过之后,从偏门进去了。
皇宫内守卫森严,待通过层层驻防进入内殿已过了辰时。师徒二人敛了气息随宋席殊兄弟候在殿外,只见近身伺候的太监宫女急急行走在内殿的游廊,手里或端着洗漱用具,或端着膳食。
宋宸鸿遣内侍太监总管徐公公向皇上通传。徐公公进去之后久久未得回信,四人在殿外又侯了一个时辰仍无消息。宋席殊有些气恼,道,“定是柳裴龄这个小人作祟,三哥,我们今日便要直接进去面圣,看这小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两人在一处计较了一番,决议不顾那些君臣之礼,硬闯进去。
徐公公守在前厅,见到两位王爷带着两位陌生人怒气冲冲的朝内殿走来,朝身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遣开了他们,他在宫中服侍两朝国君,忠心耿耿,对那位柳裴龄的所作所为也多有不满,此刻并不阻拦两位王爷,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四人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