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走过去蹲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
听了我这话,沈金银的眼珠子一点一点转过来,看著我。随後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将我扑倒,两手抓住我的衣襟坐在我身上,大声说话,喷我一脸口水:“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我拿手指自己的鼻子。
奇怪,明明是他要替天行道,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打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跟金钱两个字无缘了!都是你的错!”沈金银瞪眼怒视。
他居然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我身上,凭什麽?
我就不依了,一下把他推倒在地,站起来高高俯视他:“沈金银,你少推卸责任!是我的错我自然会负责,钱财被劫又不是我乐意的,你干嘛找我麻烦?告诉你!别以为我好欺负,我胡江湖也是有脾气的!”
说完我乘他还在愣神的功夫,抬腿给了他一脚,转身就往北边去。
哼!说我不好!那我就跟他分开行动,看他到时再倒霉了还能去怪谁!
我一路快行,直到看不到沈金银的影子为止,这才放慢脚步。
“咕噜噜……”肚子发牢骚的声音。
我低下头去瞅瞅,继而抬头扫视天空中不时飞过的鸟儿,咽一下口水。
闭目、静听、吸气、腾身一跃,只听那鸟叽的一声悲鸣以後,就不再挣扎。
赶紧找柴生火,今天的午饭有著落了,嘿嘿!
给那鸟儿拔了毛,要往树枝上串,不意又瞧见它左腿上绑著的小竹筒,摘下一看,里头依旧是一张细长白纸,用黑色的墨汁在上面描画了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
我把纸条揣进怀里,开始烘烤午饭。食物飘香,美味的白烟冉冉上升,薰得人口水忙不迭地往下淌。抬手擦擦嘴角,转动树枝继续烤。
“啦啦啦,香喷喷的烤鸟肉!”我咧著嘴悠闲地哼哼。
身後的树丛之中响起一声树枝被踩断的轻响,我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瞥见一个人头。
哼!既然嫌我晦气,还偏跟著我!
低手拿树枝拨了一拨火堆上烧成灰的叶片,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坏念头,枝头拣起一条烧得旺盛的枝条,稍一使力,便令那枝条朝後方飞出去,咚的一声恰好砸中树丛中那人。
就听“啊”的一声,沈金银手捂脑门,箭似的窜出来,一面拿无辜的眼瞪我,道:“胡江湖,你好狠的心啊!”
我不理他,举起焦透的烤小鸟到鼻子下用力一嗅,感觉浑身的活力顿时又回来了。
我张大嘴正要往下咬,忽听得沈金银在旁哀声叫唤:“唉呦……痛死我了……”撇头瞧他一副捂著胸口在地上打滚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
“你怎麽了?”我搁下手里的烤小鸟问他。
沈金银满头大汗,痛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嗫嚅道:“好痛,内伤……”
我狐疑觑他,片刻後还是走过去蹲下查看,解开他的袍子,看到他白皙的胸前两个重叠的手掌印一片青紫,直吓了一跳。
“这麽严重,你怎麽都不哼一声?”我怒而吼他,“早知道那麽严重,就应该待在王家好好养伤的!”
沈金银胸口一起一伏的慢慢呼吸,勉强抬起一爿眼皮,皱了皱眉头:“我不想待在他家才不说的。”
“你!”我无言以对,弯腰背他起来,抬头望了望,一时没有方向,随便挑了一条路就卖力向前跑,一面跑一面对背後的人道:“你坚持住,只要出了树林,我就给你找大夫去。”
沈金银没回答,一只手垂了下来,我只觉头皮发麻,急得都快哭出来。
这该死的树林子怎麽那麽大?跑都跑不出去!快来个人救救沈金银吧,谁都好!快来救救他!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我的呼喊,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不及多想,我连忙运气,双脚悬空,踏著树顶飞越过去,扑腾一下跪倒在疾驰而来的骏马面前。
马上的人没防备我这麽突然来袭,使劲一拉缰绳,马儿即刻扬起前蹄,仰天长嘶,生生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马上的男人生得十分英挺,浓眉大眼,他只朝我背後的沈金银看了一眼,便招手示意道:“快把他扶上马。”
真是好人!
我於是听命,将沈金银弄到马上,让他的两只手牢牢环抱住前面的男人。随後男人没有犹豫,两腿一蹬马肚子,马儿又再长鸣一声,飞窜出去,扬起一路风尘。
此时我依旧立在原地,遥望那乘人马渐去渐远,终於意识到一件事情──
“唉!等一下!我怎麽办?喂……”
後来?後来我是追著那匹千里宝马跑了半个多时辰的,中间连停下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直到到达避邪山庄恢宏气派的大门口,也差不多要虚脱而亡了。
避邪山庄正门上挂著一块金字招牌,大敞的红色雕花大门两旁立著两排弟子,个个眼若铜铃,气势汹汹。
男子翻身下马,一把横抱起昏迷不醒的沈金银,大步跨入大门,就见那两排弟子齐声高喊:“恭迎庄主回庄!”声音震耳欲聋。
我跟著男子一道入内,见他忙不迭吩咐旁人:“快叫大夫来!”於是越发确信此人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男子名叫顾鸣塘,是避邪山庄的庄主,江湖中人称大善人,说的就是这麽一个人。
顾鸣塘为沈金银找来大夫,症治内伤。大夫说,沈金银二度受创,外加昨晚上吸入不少迷药,加重病况,需要长期调养,伤才能全好。顾庄主於是顺情劝我俩住下,说他自会负责照料。
我虽然也惦念大师兄的下落,可是对於沈金银的伤势心怀亏欠,就不便先行离开,只好接受顾庄主的盛情邀请。
晚上我去沈金银的房里探他,恰巧顾庄主从里头出来,面含微笑道:“胡兄弟,你来看沈金银啊?他好多了。”
我点头谢过他,推门进去。
沈金银此刻躺在床上,面色确实比白天好了不少,我少许放下心来,走到床边坐下,叫:“沈金银,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以後,我再去找师兄。”
床上的人忽地睁开眼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现在就走!”
咦?
不等我问为什麽,沈金银挣扎著便要坐起来,结果扯动伤口,痛得眼泪直流,又倒了回去。
我按住他的肩头,替他盖好被子说:“别乱来。你现在这身子还想赶路?不要命了啊?”
“我不要住在这种地方!你不是要去找师兄吗?”他奋力推开身上的被子,我只得又重新为他盖好。
“王家你也说不想住,避邪山庄你也说不想住。” 我无奈看他,“庄主是好人,他愿意让我们住,你还是先养好伤再想别的事。”
“那家夥也能算好人?!”沈金银忽然变得十分激动,涨红了脸高声反驳,“他要是好人,怎麽会对我做那种、那种事……”
说到这儿,仿佛底气不足似的,沈金银的嗓音一下低了下去,脸上更是烧得通红,眼神闪烁不定,避开我的视线,不敢看我。
我不明所以,只是问:“对你做什麽事?你们不是今天才认识吗?”
“啊啊啊啊!”沈金银烦躁地拿手抓自己的头发,然後用力推我,把我推出床外,“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对牛弹琴!”
奇怪了!他不跟我说我怎麽会明白?简直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