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走走停停,最终在学校的人工湖旁边的木椅上坐下,闭上眼用力地呼吸。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简单,但是很辛苦,说不出的辛苦。看着旁边草地上零零散散坐着的学生们,或笑或谈天,看着那男生女生围成的一个个圈,突然觉得,不想再看。他闭着眼,躺在那把椅子上,蜷缩着,让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他的身上,有点温暖。在迷迷糊糊中,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生活无忧,父亲疼宠,有什么可愁的。
这样的日光下,温暖得让人困倦,直想,就这样在这般的温暖下,一直睡下去。
可惜,这样的希望总是会被打破的。
墨白是被人摇醒的,是一个男生,叫陈诚,有些腼腆地摸着头,说是老师让他来带他去认认地方认认路,以后方便。
墨白不知道他怎么在那么大的学校、那么多人中找到他的,也不去想为什么老师要让他来带自己认路。他知道,这些安排都离不开李振,他所要做的就是接受并且服从。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李振养的宠物,听话,乖巧,懂得怎么去讨好他,来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陈诚话不太多,不过每到一个拐角,都会认真详细地告诉墨白通往哪里。每一栋建筑,陈诚都会为他做详细的介绍。
墨白默默听着,并不回话,也没怎么认真记忆,只想着,估计什么都用不着。即使每一位老师都那样说,大学是如何地自由,如何地让人心驰神往,不过墨白知道,这一切的自由,都不会是属于自己的。
学校宿舍四人一间,陈诚带着墨白去了属于他的那间,里面东西已经都整理好,床什么的也用不着他操心,里面坐着两个人,估计是他未来的舍友,高高壮壮,一个笑容灿烂,一个面部冷硬,见到墨白,微微勾了下嘴唇,就像是嘴角抽搐般不自然。还有最后一个人,就是陈诚。
墨白坐在床上,听他们介绍着自己,恍恍惚惚,只听见笑容灿烂的叫“卓沐阳”,面瘫脸的叫“林稷安”。墨白听他们讲完话,停下后,才侧了侧头,说:“你们好,我叫李墨白。”
墨白的宿舍床只是个摆设,偶尔用来午睡用的。
傍晚,宿舍几个人商量着要一起去吃顿饭,增进一下宿舍之情的时候,墨白的手机响了,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打来的。
“爸爸。”
“你在哪里?”李振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冷硬,似乎永远带着化不开的冷漠,不过对着墨白的时候,隐隐有些不经意的温柔。
墨白从来没有仔细辨析过其中的不同,在他看来,父亲的声音永远跟六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一样冷酷,一样伤人。
那时候对着墨白的李振还很年轻,有着富家子弟特有的气质,冷淡,多疑,以及对突如其来的儿子的,不屑。
墨白永远记得李振的话“你真的是我的儿子吗”。墨白记得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可是无端地让人觉得冷。那种冷,让他记住这句话,并且,他相信,他会记住一辈子。
“我在学校宿舍。”墨白回答。
“那出来吧,我把车停在你们宿舍门口等你。”
墨白挂掉电话,冲舍友们抱歉地笑笑,带上门走了。
夕阳的光柔和又温暖,映照在那个男人身上,让墨白想要依赖,想要一直呆在他的怀里。那是他的避风港啊,在无依无靠的时候,唯一能够依靠的臂膀,也是他不能离开的永远的港湾。但他又隐约有些厌恶自己的这种软弱。可,除了软弱地依靠这个男人,他又能够怎样做呢?
他就像是一艘破败的船,马达早已损坏,无法前行,没有人愿意登上他,他的周围永远静谧而毫无人气,他停靠在这片港口上,再无力行走,也无法起航离开。
李振摸摸墨白的头发,帮他打开车门,等他进去了才上车。
路上,李振问墨白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墨白慢慢说,说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认识了谁,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BUG。。。码字的时候突然看到的,上来做个小改动,估计大家不会发现。。嗷嗷嗷
序言的字少得惨不忍睹,多发一章。。。
正在努力码字存文的龟龟,需要大家的支持,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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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李振的心思 。。。
李振在开车的时候专注地望着前方,偶尔撇过头,看看墨白,看着他尚显稚嫩的脸,望着他波澜不惊的黑色的眼睛。
他知道这孩子乖巧,但是隐隐觉得他也是寂寞又绝望的。他的眼睛如死水一般,似乎无喜无悲,勾着嘴唇就是笑,抿着嘴唇就是生气,可是眼神却毫无变化,一切的表情,就像是表演一般,而他,就是唯一的观众。
墨白从不流泪,自六岁来到自己身边,便这样顺从柔软。年轻的时候,李振只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奇怪,又满足于他的听话,想着如果是自己的儿子,尽管从未期待过他的到来,那就当成养了一只小宠物也无妨。
还记得带着墨白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的时候,那孩子就这样乖巧地伸出那只还有些胖乎乎软绵绵的手臂,看着护士将针头扎进肉中,不哭也不闹,大大的黑眼珠,望着自己,令李振有种,这孩子什么都知道什么的明白的错觉。可是他还那么小,又能明白什么了?
墨白从没有问过那女人去哪里了,只是偶尔趴在房间的窗台上,望着那个庭院,什么话都不说。
他没有经过激烈地挣扎,便接受自己是他的父亲的事实,似乎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察言观色又善于讨好的能力。
轻易地就喊着“爸爸”,声音蠕蠕的,让人喜爱。
轻易地就亲吻撒娇,似乎没有了被抛弃的痛苦和悲伤。
轻易地牵起李振的大掌,掌心粗糙而纹路清晰,与女人那细腻的肌感那样的不同。
轻易地投入他的怀抱,似乎自己,成了墨白最重要的依靠,唯一的温暖……
轻易地就忘记“妈妈”,而记住“爸爸”,似乎从前六年的生命里,一直陪伴着他,养育着他的,本就是父亲。
随着墨白慢慢地成长,他的影子在心底生根发芽,让他越发地在乎他,爱他、护他,并掌控他。
夕阳逐渐消失,月色笼罩之下,墨白的脸在车内看不分明,隐约看见他尖细的下巴和纤长的脖颈,一条红绳挂在上面,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那是李振在墨白八岁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把玉质的小锁,顺着红绳,垂挂在衣内。
墨白的话不多,不过李振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不过今天也实在没什么可说,墨白的话便渐渐停了。他偏过头,看着路边不断驶过的景色,听着街上偶尔传来的欢声笑语,抿着嘴唇,又渐渐勾起笑容。
李振其实是知道的,墨白不快乐,很不快乐,从他六岁开始,他就从没有快活过。他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不动声色地讨好着,顺从着,他似乎认为当年的抛弃始于自己,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听话,太过胡搅蛮缠而导致的。
墨白,害怕的是什么,李振知道,并抓紧了这个害怕,将这个孩子紧紧地拘在自己的怀中,哪里都不让他去。
墨白害怕冷,害怕再一次的抛弃。
到家了,李振停下车,抚摸墨白的头发,那样柔软,如同他的性格一般温顺服帖,亲吻一下墨白的额头,低哑着嗓音说,“墨白,你先进去,爸爸在车里待一会儿。”
墨白乖巧地点头,“爸爸早点进来,别在外面呆太久。”关上车门,走进屋子。
李振看着夜色掩没墨白的身影,觉得胸口一股气,沉闷而令他感到窒息,心里感到一股疼痛,这个疼痛伴随他好几年,从墨白长大后,抽长了身子,安静地躺在自己胸口,沉睡去。每一夜,每一夜,这个疼痛,都会冒出来,让他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