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殿中,六十位太岁神像于昏暗座台上杳然坐立,四下如黑夜一般寂静,覃小贝还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在殿内绕了一周正欲离去,忽然看见旁边土台上一座神像眨了眨眼睛,把覃小贝吓了一跳,刚要喊出声,那神像把一根指头竖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覃小贝定睛再看,忍不住又惊又气,轻声笑骂道:“怎么又是你?鬼鬼崇崇,阴魂不散。”
“神像”也笑了,从台上跳下来,引着覃小贝来到大殿内角,里面有一个小小凹格,凹格里刚好摆下一张椅子,椅子前面悬下半帘青布,隔开外面的桌子和一只高凳。“神像”撩开布帘刚坐进凹格,果果就呼叫着闯进了元辰殿。
“公子,你在哪里?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在……掣签算命。”覃小贝瞥见桌上插满黑木命签的竹筒,随机应变地说道。格内之人隔着帘子伸出大拇指表示夸赞。
“算命?能给果果也算算吗?”果果说着绕了过来,看见签筒大感兴趣,“公子,你刚才抽到了什么签啊?”
覃小贝在凳上坐下,对果果道:“你先抽了,希望有个好彩头。”
听郡主这般说,果果兴奋地不作推辞,双手抱起大竹筒,象把握自己命运一般紧张而慎重地摇啊晃啊,手都快摇酸了,方有一根木签“吧嗒”一声掉在桌上。果果一把抓起,“第五十七签,什么意思啊?”说罢将签送进帘子里边。
里面“道士”用手接了签,声音沙哑解道:“五十七签,为董仲寻亲,中上签。卦辞曰:说是说非风过耳,好衣好禄自然丰,君莫记取当年事,汝意还如我意同。”
果果听了愈急,卦师说的一句没听懂,急急问:“道长你就直说吧,我的命到底好不好,应该如何做人才是?”
里面“道士”也就改说大白话:“你这孩子命不错,有一个大贵人靠着,要衣有衣,要食有食,将来不要听信别人的闲言碎语,和你的贵人保持心意一致,必将还有更大富贵。”
果果叫了“真准”,回首对覃小贝道:“公子,俺跟定你了,你啥时候都不能抛弃果果啊。——公子您也抽一枝吧。”
覃小贝心里感到好笑,禁不住果果一再怂恿恳求,随手从竹筒抽了一枝,顺眼看见是七十三签,也将签递了进去。
帘里“道士”“咦”了一声,覃小贝不急果果先急道:“咦什么吗,到底怎样赶快说。”
“道士”回道:“此人此日此时抽得此签,妙不可言,贵不可言,只是天机不可多泄,还请外人暂且移步。”
果果站着没动,正在琢磨道士说啥呢,覃小贝下令:“让你马上出去,留在门口,不要让外人进来。”
果果撅着嘴不情愿地走了,什么妙签贵签啊,让人听听看看都不行。忽然想起里面这个道士口音好似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摇摇头走到殿门口,刚好挡住要进来探视的王子默。“公子在里面抽签算卦,还不让别人观看,说一打扰就不灵了。”王子默只好站在门外守侯。
里面的“道士”开始说卦辞:“七十三签,签名陈桥兵变,辞曰:春来雷震百虫鸣,番身一转离泥中,始知出入还来往,一朝变化便成龙。——你这位公子,有野心,有大运啊。”
覃小贝再忍不住,打断他的论说,一手撩开布帘,面带讥讽地笑问:“好了,范桶哥,你跑到邯郸做什么?来此讨饭还是又要存心捉弄别人?”
山寨卷 39 一言别去
39 一言别去
范桶坐在格子间里呵呵发笑:“风把我吹到哪里。我便飘到哪里;心里想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覃小贝冷笑:“原来哥哥轻浮如杨花,随意如虫豸啊。”
范桶对讥讽不以为意,笑道:“贝儿,你对哥哥有偏见。”
覃小贝听得浑身有些发麻,正色问道:“徐筝在南京夫子庙祭孔大典上出丑,是你的杰作吧?”
范桶毫不含糊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徐老太师由此中风瘫卧在床,徐筝闭门不出性情大变?”
“难道她不应该改变么?”范桶丝毫没什么愧意,“我看不出尸位素餐的老太师站着和卧下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糟蹋粮食。”
对徐筝过去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覃小贝原也有看法,但听范桶这样说,反而站到了徐筝一边。她冷笑道:“看来只有你最配吃白米饭了。”
范桶正经道:“这个世界上,人和动物没什么两样,食儿都是自己抢的,女人也都是自己的夺的。”
覃小贝继续冷笑:“你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范桶说:“我刚抢了一笔大食,很累,不想再唧唧歪歪演戏。贝儿,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五种人:官、匪、骗子、小偷和老百姓。老百姓最多,养着所有的人。平日最风光是官,但最后一个被饿死的一定是匪。你是天生好命,出身王家,老天厚爱,偏又再给你才貌俱全,哥哥就不行了,什么都得自己自己挣,你以为吃饱饭就那么容易吗?更何况出人头地。”
覃小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范桶说:“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实力。”
“我听说,最是强调自己实力的人,往往是最不自信的人。”
“你不必向我拍砖。实力是自己赢得的,实力是靠行动证明的,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够得到;我想报复的,也就一定能报复的了。”
“呵呵,是吗?你想不想做皇帝呢?”覃小贝讥笑。
范桶笑道:“你也用不着激我,天下皇帝又何止一个,有在朝的,有在野的,有在明的,有在暗的,到底哪个皇位更让人舒服,也未可知。”
覃小贝听他话越说越大,几近狂生,不耐得再听,站起来道:“好好好,你有这样的锦绣前程。无限实力,真真是太好了。——我先走了,肚子饿了。”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话多,可能殿内光线的原因,将范桶最早开朗幽默的形象变得更加阴暗。覃小贝不想强迫别人,也不想勉强自己,尤其是做朋友,更是勉强不得。
范桶伸手握住覃小贝的手腕,覃小贝抖了下没摔开,拂然作色道:“松开,只要我喊一声,外面的男人,哪一个你都对付不了。”
范桶压抑着发出怪笑:“是,南山皓武功我比不了,但一个美之林就能将他废掉。另一个么,哼哼,你见识过的,我叫他往东,他就不可能往西。”
覃小贝想起南京城范桶使小孩调开王子默一事,严肃问道:“你知道王子默的父母在哪里?”
“你这么关心他?”范桶没有松手。盯着覃小贝反问。
“至少比关心你多一点。”
“好,好,现在我就让你瞧瞧你在人家心目的位置。”范桶说罢松手,覃小贝雪腕上留下一道紫红的握痕。
这时,果果在外面喊:“公子,说完了没有。王公子都等不及要冲进去了。”
“让他一个人进来,一个人。”范桶在后面强调说。
看到覃小贝安然无恙出来,外面的人,包括站在更远处观景的南山挺都松了一口气。王子默迎上来,很阳光地笑着问:“抽到什么好签,说说让大家一起为你高兴。”
覃小贝笑笑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心知之,不便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