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清姐,你在做什么?”拘谨没持续多久,向子纱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于是问。这是她第一次找到一个可聊的话题,虽然不一定聊,但总比以往都是她自顾自说‘进步’许多。
童小清没说话,把针收进绣布里,将布递给了她。
她双手捧接,小心翼翼展开,是一副十字绣。上面绣了个全身和大半张脸的西方婴孩,婴孩背后有一双展开的洁白翅膀,应该是个天使。
“好可爱。”她轻叹,将绣布递还。
童小清还是柔笑,又将放在右手边的图纸递给她。
图纸上确实是一个朝着太阳正在飞翔,微笑的光身小天使,微卷的柔软短发上洒满了金黄暖融的光,圆黑亮澈的大眼睛盈满笑,惹人喜爱亲近。
让人看到一种纯净和美好。
针线活她也有做,不过,刺绣之类的,她一向不碰,要耗时又要费心,这两样她都缺。
“小清姐,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如果机会不曾丧失,她也一定会是一个柔慈宽善的好母亲。向子纱把绣纸放回原处,对她笑了笑,打开自己的随身包,“小清姐,我带了一份礼物给你。”说着她从包里取了一个小纸袋。
童小清微抿的唇畔和眉目间皆蕴笑,静柔望她。
向子纱从纸袋拿出一串小风铃,铃兰花的造型,婴儿蓝的色泽,旋转样式,可爱精巧。
“希望你喜欢。”她把风铃递到童小清手上,望着她细柔的眸。
童小清的唇畔漾起涟漪,细柔的眸弯向下,她放下绣布,接过风铃,对向子纱微微点了点头,似在说谢谢。
向子纱绽顔,她感受到了她的欢喜。
童小清左手提着风铃,伸出纤细莹白的食指拨动了系着风铃的弦,只轻轻一下,
几个风铃相碰,合奏出一阵阵清脆声响,在这个初春的午后如同天籁,荡进了彼此的心湖,渡向她们的同源灵魂。
音止。童小清将风铃递给她,同时手指向落地窗。
向子纱意会,童小清是请她将风铃挂起。
她含笑接下,拿着风铃来到落地窗前,仰首左右各望,看到右边窗户外侧的上方系有一根粗红绳,她估量了一番,把风铃挂在上面应该不会影响窗户的开合。于是将风铃轻放地上,返身从屋子移来一把结实的椅子,脱掉鞋子,拿起地上的风铃,站到椅子上,举手比了比,正好够到,于是踮起脚,提起风铃,伸手系上去。
童小清走到椅子旁,用手扶住椅背,柔笑浅含,头微仰,望着她。
“好了。”没有什么困难,她一下子就把风铃系了上去,她低头对童小清露齿笑,从椅子上下来,弯腰穿上鞋子,童小清对她又是一个微笑,俩人把椅子提进屋里放回原处。
才坐进沙发,就有风吹来,风铃闻风歌唱,清脆的歌声洌洌如水,似天籁,若风凉。
“啊,不知道它会不会吵到你晚上睡觉。”她光顾着自己一头热送风铃,却将童小清睡眠况态不佳的问题给忽略了,不禁懊恼自己,颦眉担忧。
童小清摇首,笑了笑,双手做了一个合拢的动作。
她又一下子意会,童小清的意思是晚上窗户会关,隔音很好,听不到声响。
“这样就好了。”她展颜,放下心。
童小清再朝她露个静柔的笑,重新拾起了绣布。
“小清姐,嗯,针对你的情况,我做了一个疗养方案,想请你看看。”向子纱从包里又取了一份方案,她没有忘此趟行程的目的。这套方案她复印了五份,她自己,闵志浩,疗养院,秦天和童小清各一份。虽然众人一致认为方案的最终决定权在于秦天,但向子纱依然觉得童小清有权利自己做出决定,她才是最主要的当事人。
童小清放下绣布,很认真的看方案,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她才将三页纸翻完,最后她对向子纱点了个头,笑花柔柔,说了一个字,“好。”
向子纱一阵意外,她又开口说话了!一时欣喜难抑,笑全开在脸上,有一种甜悦,一种净美,说话的声音甚至有点激动了,“小清姐,你——都同意吗?”
“嗯。”童小清漾笑颔首。
“谢谢。”她太开心,不仅是因为她的肯定,更多是因为她开口说话的改变,“小清姐,嗯,我也跟秦大哥说了,等他待会来看过后我们会做出一个统一的更好的决定。小清姐,你觉得好吗?”
“他今天,不会来。”童小清柔哂,却对她摇首。
她再一个意外,对童小清的话疑惑得很,正想问,手机就响了,掏出一看,来电显示是秦天,她看了童小清一眼,说,“是秦大哥。”
童小清微笑示意她接。
秦天在电话里果然是向她道歉说因工作原因今日不能来疗养院,下次他会专门到木兰花果拜访,与她商酌疗养方案事宜。
“没关系,秦大哥,你有事就忙吧,我会在小清姐这里留下方案,你来的话就能看到。”
“谢谢你,子纱。”那头的秦天声音略沉,但很清晰,“小清她还好吗?”
“嗯,她很好,小清姐刚才,嗯,和我说话了。”她觉得有必要告知他。
“是吗?”秦天的声音透出几分喜色,“谢谢你,子纱。”他又重复了一遍。
“秦大哥,请不必客气。”接下来没有再聊什么,秦天问候了几句就因事挂了电话。
“小清姐,秦大哥说他临时有客户拜访,今天不能来。”她将通话内容简述了一遍。
童小清点点头,继续拾起针线活。
疑惑还是在,所以向子纱忍不住开口问,“小清姐,秦大哥和你说过今天不能来吗?”
童小清摇头。
这让她更意外,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心相通吗?童小清能够直觉感应秦天接下来会做的事,这一定是感情至深,融为一体,相生相息的两个生命之间才会有的吧?
内心深处霎时盈充一种感动,她想起第一次在疗养院看到秦天,就在这间房,秦天幽柔挚深的双眸只对童小清一个人,所有的动作语言都是呵护至爱珍宝般的小心轻翼,那份专,那份深,让她这个外人深深为之动容。他们之间,一定历经了爱情里所有的艰辛和风雨,即便童小清成了这样,一辈子不能生育,一辈子都不开口说话,她相信,秦天也会用一生来守护,对童小清不离不弃。
她坚信。
存在他们之间的,是这样一份深挚的爱情。
她想她一直是个怀疑爱的人,所以需要被感动,重新去相信。
而那个说要等待她的人,她也相信,他会做出同样的事。
只是她自己——
整整一个料峭的初春午后,伴着风铃清脆的歌声,她在童小清的房间里,与她相互陪伴,聊或不聊,温情和微笑都在,还是她说得多,却不同以往,她不想再去述说那些微暗微伤的过往,她更多在谈,那些明亮了她心情的生活琐事,趣事。童小清没有再说话,却是一个最佳的倾听者,用柔静的笑回应她。她喜欢,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带着春意的温暖的,一种温情。
她喜欢。
她深知自己,内心其实和这个世界,和很多人有隔阂,虽然对每个人笑,与人交好,但能够让她自愿交付心事的找不出几个,她想,也许闵志浩说得没错,她与童小清可能真的就是所谓的同类,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有靠近她,了解她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