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要下令暂解散突击队伍,并入城头守军,忽地城外号炮连响。 但见蒙古军前仆后继。 不住的攻城,压力竟是增大了一倍。 黄药师却是不忧反喜。 道:“这忽必烈终是扛不住蒙哥急切南下的意旨,全力攻城,我军有望。 ”
金鼓阵阵,杀声震天,这场大战直从早上杀到了午后,攻守双方都是疲累不堪。 黄药师举目远望,但见远处忽必烈的王纛与蒙哥的九旄大纛正徐徐移近,心道时机正好,当下令旗招展,奔下城墙,五路军马自四门奔袭而出。
适才宋蒙攻防大战,耶律齐殚精竭虑,以手中的四万兵全力防守,不管战事如何不利,终是咬牙撑了过去,城中三万兵马养精蓄锐,枕戈待发,此刻正如离弦之箭,席卷而出,蒙古大军正戮力攻城,冷不防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立时慌乱。
烟尘滚滚中,五路大军按五行方位列阵,周郭二人中军在内,四方金木水火四阵阵角相抵,轮番转动,便似一面巨大地齿轮一般卷入敌阵,所到之处,当者披靡。 偶有阻碍,开路两军分开,中军主力杀出,便似一把长剑出鞘,斩敌气焰。 这二十八宿大阵祭出,蒙古人攻城大军不及回撤,立时被三万人生生截作两段。
黄药师心知己方人少,占的只是出其不意与奇门阵法,若是时日一久,待蒙古人回过劲来,四面合围,只怕无幸,眼见远处蒙古皇帝地大纛正缓缓后撤,黄药师长啸一声,大军滚滚向前追击而出。
蒙古人骑射甲于天下,只是在这战场混战中却也发挥不了太多优势,二十八宿大阵五行变化生生不息,五路大军方位变幻莫测,军阵之中宋军七人一组,一个个小北斗阵法施展开来,便如一个个尖刀戳出,蒙古人哪里是敌手,眼见死伤惨重,宋军号角吹起,四方边角散开,中军击鼓而出,连续突破三个万人队的阻截,逼近蒙哥亲军。
此时蒙哥身披明黄大麾,跨乘高头大马,与忽必烈并肩而立,蒙哥扬起马鞭指向一箭之外,道:“王弟,想不到这队南蛮如此厉害,我族勇士伤亡甚多啊。 ”忽必烈躬身道:“大汗,这正是南蛮的精华,南蛮向来狡猾多变,大汗万金之躯,不可涉险,还是暂避一时的好。 ”蒙哥手腕一抖,“啪”的一声,马鞭在空中抖了个鞭花,怒道:“本汗身经百战,从未在战场上后退半步,此话休提。 速增调两个万人队过去,我倒不信,这南蛮莫非是铁打钢铸的不成?”
号角呜呜声响,旌旗招展,四下大军云集,渐渐向中挤压,宋军深入敌阵,虽奋力大战,距那蒙古大汗只剩下数百步,但已力尽而止,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四下合围愈紧,众人但闻粗重地鼻息,耗力甚巨,时不时听到一声惨呼声,那是又一个弟兄死于敌人刀下。 二十八宿大阵厮杀了半日,已是快要油尽灯枯。 阵脚已被敌兵冲乱。
周志重右手长剑斜削,将一名百夫长手中长矛削为两截,左掌拍出,两名蒙古士卒口吐鲜血向后摔出,眺望远处,那蒙古大汗袍饰清晰可见,若是功亏一篑。 实在可惜。 周志重心念电转,扬声道:“黄岛主。 郭大侠,今日咱们便以天罡北斗阵搏他一搏罢。 ”众人目光相交,互通心意,忽地齐声长啸而出。
一轮红日偏西,余晖映照中,七人疾步向前,前四后三。 正是天罡北斗之形。 此时若是有武林中人正面相对,必会惊骇莫名,那七人正是一灯、黄药师、郭靖、周志重、周伯通、杨过、黄蓉,此七人所组成地天罡北斗阵,只怕是天下间最强地战阵。 一灯、黄药师、郭靖、周志重四人组成斗魁,周伯通、杨过、黄蓉三人组成斗柄,七人之中周志重、周伯通武功最强,是以分别担任“天权”、“玉衡”两位。 七人的阵法乃是当日在襄阳城中操练二十八宿大阵时得空所练。 黄药师等平日里身为一代宗师。 不屑于去学王重阳的阵法武功,此时大敌当前,战事为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自是不会拘泥不化,固执己见。
这当世七大高手联手。 其威势何等之大,但闻一路惨呼之声不绝于耳,七人足下不停,兵挡杀兵、将挡灭将,瞬息间已踏过百步距离,逼近大汗马前。
蒙哥与忽必烈面上微微变色,忽必烈急道:“王兄先走,待我阻他一程!”蒙哥微微颔首,不及言语,侧身勒马而逃。 忽必烈轻叱一声。 护驾亲兵纷涌上前。 阻住众人去向。 但见矛戟横七竖八戳出,银光闪闪。 七人若是原速不减继续前冲,必然被戳成了马蜂窝。
周志重长声发令,七人纵身拔起,自数十柄长矛上跃了过去。 众人武功精湛,在空中方位拿捏丝毫不差,落地时仍旧是北斗七星阵势。 周志重见忽必烈的坐骑正在眼前,他心知此人雄才大略,不在蒙哥之下,正是来日南宋的大敌,当下揉身上前,长剑霍的刺出。 这招“絮坠无声”乃是全真剑法中的杀招,长剑刺出时虚虚实实,忽必烈如何能躲避得了?眼看便要中剑落马,“铮”地一声,一面金轮斜飞,挡开了周志重这必杀地一击,来人飞步赶上,将金轮抄入手中,正是一侧护卫地金轮法王。 金轮法王喝道:“周志重休伤吾主!”
周志重一击不中,忽必烈得了空隙,已是放马狂奔。 周志重待要上前,金轮法王双轮霍霍攻来,将前进方向封得严严实实。 周志重嘿的一声,右手长剑推出,一记“开天辟地”,上撩下击,北斗阵发动,他此时身具七人功力,金轮法王“龙象般若功”劲力再强,也万万抵挡不住,但闻一片斩金切玉之声,双轮被分开,胸前空门大露,剑光闪烁间,金轮法王大呼一声,一个筋斗向后摔了出去。
黄药师纵目远眺,但见忽必烈与蒙哥二马东西分驰,当下断然道:“先追蒙哥!”七人心知此时要解襄阳之围,自然要追蒙哥,七人提气发足向西急奔。
此时城上城下,两军阵前,皆忘了交战,万千目光凝聚,齐声呐喊。
那蒙古大汗所骑乃是蒙古万中选一地良驹,奔驰若风,名为“飞云骓”,其神骏不在郭靖的“汗血宝马”之下,此时四蹄撒开,竟是愈奔愈快。 七人虽轻功不弱,内力深厚,然那飞云骓足蹄极快,带着众人兜了几个圈子,七人却是越追越远。 杨过弯腰自地上拾起一根长矛,扬臂运力掷出。 他自山洪海潮之中练出地内力本就霸道,此时更辅以七人之力,这长矛飞掷之势,只怕是连精钢也能穿过,何况血肉之躯?但见电闪雷鸣,那长矛已是指到了蒙哥的后心,蒙古军齐声惊呼。
蓦地一人侧步奔上,并指划出,正沾在矛身上,那长矛受其内力所激,去势略偏,“噗”的一声,正自蒙哥左肩透体而出,带起一蓬血雨。 那人身着淡黄僧袍,正是八思巴。 八思巴适才并未跟着众人兜圈,而是觑准去势,自近道赶至,方才救了蒙哥一命。 只是杨过这一掷之力乃是七人合力,劲道大得出奇。 虽是飞行数十丈,却丝毫不减力道,八思巴地“摩诃指”全力施为,竟是不能消去其势,仍是令蒙哥受了伤。
杨过一击不中,正欲再掷,眼前身形幌动。 一人横亘面前,正是八思巴挡住去路。 此时北斗阵滚滚向前。 八思巴正欲发掌击向杨过,斗柄三人却已转了过去,一灯、黄药师二人挫步而上,双指齐出。 说到指功,世上再无第三根手指可及得上这“一阳指”与“弹指神通”,八思巴但觉丝丝冷风袭体,一侧炎热炙体。 一侧却是透骨冰寒,大骇之下,双袖真气鼓荡向前,以“流云飞袖”封住身前。
“噗”地一声,翩翩蝴蝶飞起,原来是八思巴的一双袖子尽化碎末,直到肩头,露出两只胳膊。 八思巴惊魂未定。 已是撞上位处“天璇”的郭靖,降龙十八掌的掌力笼罩前胸,八思巴但觉心口大震,护体真气尽皆倒流,丹田之中内息如沸,心中大惊。 内家高手的丹田乃是精气蓄积之所。 真气内力尽自中出,有若兵营之火药库,若是让人将自己全身内力逼入了丹田,便有若火药库自行爆炸,那可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八思巴哪里还敢再战,忙飞步让开。
此刻战场之上,失却了领军人地二十八宿大阵运行仍不失威力,五路大军纵横驰骋,数进数出,每次皆是带走了大批鞑子地性命。 正所谓“杀敌一千。 自损八百”。 人数上的劣势渐渐显现出来,每每有落了单地小队。 便给蒙古军分割包围。
瑛姑年岁已高,精力不若以前,一个不留神,动作稍缓,已被一个百人队围住。 那蒙古鞑子可不懂得尊敬老人家,数十柄长矛没头没脑地攒刺。 瑛姑嘿的一声,左臂横格,将近身三根长戈震飞,右足贴地横扫,数名鞑子惨呼摔出,却终是没能避过背后刺来的一枪。 好在她擅长“泥鳅功”,枪尖触体,背部肌肉立生反应,微微内陷,挫身滑开。 瑛姑但觉背部刺痛,仍是受了枪伤,但见眼前银光闪烁,三根长矛齐齐撅至,瑛姑头晕目眩,心知无幸,闭目等死。
数声惨呼入耳,瑛姑张目望去,却见慈恩大师自侧跃来,伸臂击断长矛,格毙了偷袭的蒙古士卒。 瑛姑微笑道谢,慈恩却是不敢多言,只是微一点头,复又架开了斜刺来地一枪。 慈恩铁掌功天下一绝,此时掌力施展开来,劲风呼呼,中者立时筋断骨折,蒙古鞑子面有惧色,一声发喊,齐齐退开,让出了一个圈子。 瑛姑压力顿去,得以喘一口气。
不多时,瑛姑长吸一口真气,但觉内息绵绵,已是恢复了不少,便要上前替下力战不退的慈恩。 慈恩虽武功卓绝,但在千军万马之中,却是发挥不了太多,数百根长矛不断攻击下,身上已是处处带伤。 只是慈恩出家数十年,早已是无嗔无喜,此刻的生死险境,在他看来却是等闲,想到自己终能为身后所愧疚之人出力,慈恩精神一震,长笑一声,强提功力,连拍三掌,将三名鞑子击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笑声入耳,瑛姑如中雷噬,杀子大仇数十年来积淤于心,她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与仇人会面地情景,然却未曾料到今日之景。 慈恩的笑声虽苍老了不少,但瑛姑昔年曾在华山顶上与他斗过两招,此刻心下起疑,再仔细查看慈恩的身形、掌法,愈觉愈象。 慈恩眼下相貌比之三十余年前华山之上早已大不相同,但瑛姑有心望去,仍是可从轮廓之中依稀看出当年的风采。 瑛姑心下雪亮,此人必是裘千仞无疑。
此刻杀子仇人便在面前,背心离自己还不到四尺,只需自己轻轻一掌,便可得报大仇。 瑛姑身子瑟瑟发抖,双目瞪视慈恩,良久良久,竟是一瞬也不瞬,面上充满憎恨怨怒,直欲择人而嗜。
忽闻慈恩惊道:“小心!”侧身一掌拍出,一柄长刀划面而过,持刀之人却是惨呼一声跌倒。 “噗”的一声,慈恩肩头又中了一枪,脚下踉跄,与瑛姑又近了一步。 仇人要害就在眼前,瑛姑恶起心肠,正欲举掌劈下,目光所及,见到慈恩肩上鲜血淋淋。 深入骨头的伤口外翻,颇是吓人。 瑛姑心头一软:“我这是在做甚么?他救了我地命,不惜自己遍体鳞伤。 我下得了手么?可,可是,他毕竟是杀我儿子地大仇人啊!”
一声闷哼,一把长刀又在慈恩背上留下了印记,慈恩奋起余力。 身子蓦地伏低,双手探出。 已是握住两名鞑子地右足,运力提将起来,大吼一声,兜了个圈子,硬是杀开一丝缝隙,喝道:“神算子,你还不快走?”瑛姑心头一颤。 看着他花白的胡须,和那剧痛扭曲地脸,想道:“算了,他杀了我二字,却救了我,如今我已经和伯通美满的过了十年,夫复何求?过去的便都过去了罢。 ”身子斗然欺近,双手从怀中一探。 取出两根竹筹,“铮铮”两声,点开了袭向裘千仞地两件兵刃,喝道:“裘千仞,我们一齐杀出去!”
慈恩微微一愣,心头大喜。 一时间只觉四肢百骸皆是气力。
此时地蒙哥,纵马疾驰,已快要与前来接应他地万人队相会合。 他适才左肩中了杨过一记长矛飞掷,失血过多,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不住的摇晃。 蒙哥心知自己万万不能落马,蒙古人坚韧彪悍的心性显露无疑,双腿拼力夹住马腹,任由飞云骓驰骋。 飞云骓失了主人的控制,只是在战场上来回兜圈子。 不懂得向蒙古大队靠拢。 方才没断了周志重等人的希望。 只是宝马通灵,却也知道身后数人乃是主人的大敌。 奔跑之际不住的转折变向,杨过等人发出地暗器尽数落了空。
一群人便在战场之上东奔西走,前后追赶。 最前面便是大汗蒙哥,后面七人紧紧追击,身后却是金轮法王与八思巴不住地骚扰。 金轮法王曾在武当山下见识过全真天罡北斗阵的厉害,适才又险些被周志重一剑开肠破肚。 只是他这数日来连番苦思,对破这北斗阵已经有些思索,却不料眼前地这个北斗阵还藏着诸般二十八宿星辰变化,与自己前日所见大不相同,金轮法王数次冲前都险些吃了大亏,心悸之下,只能远远在外围厮扰。
飞云骓长嘶一声,纵身跃过一堆尸首,马背震动,却将半昏地蒙哥痛醒,蒙哥抖动缰绳,呵斥连声,拨转马头,驰向西首忽必烈迎上的大军。 黄药师心知不妙,若是两下一会合,七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断无法在万人军中伤着蒙哥。 此时七人头顶蒸气滚滚,全力施为,流星赶月般追近。
蒙古军中呐喊,箭若雨蝗射至。 此番放箭者皆为忽必烈手下有名地神射手,箭箭都绕过了前面的蒙哥,七人不住挥掌拨打翎羽,却再腾不出手来远袭蒙哥。 眼看蒙哥即将奔入敌阵,周志重长啸一声,先天功全力发动,左袖护住身子,右臂一弯,将面前射来一大蓬箭卷在臂弯之中,发力向前掷出。 黄药师也以“弹指神通”绝技弹出数支长箭射向蒙哥后心。
但闻蒙古军齐声呐喊,一队士卒急奔而上,蒙哥已是掩入军阵,这一大蓬箭正被这群人肉盾牌挡住,耳轮中但闻惨呼不绝。
七人面色惨然,功亏一篑,自古之憾莫过于此。 周志重心头大震:原书中杨过以一人之力,万军之中生生格毙大汗蒙哥,今日世间七大高手合力,居然让那蒙哥逃了生路,自己这个蝴蝶翅膀却未免扇动得过头了罢?
忽闻对面大队蒙古兵齐声大喊,阵形为之散乱,众人愕然。 郭靖精通蒙古语,闻言大喜道:“蒙哥死了!”
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悲之后的大喜,令众人有些恍惚。 周志重运足目力自人群缝隙中望去,但见远处忽必烈扶着蒙哥,面色悲愤欲绝,蒙哥胸膛之上一支长箭透胸而出,鲜血已是浸透了甲衣。 想必这支箭透过了阻拦地士兵身体,劲力不衰,仍是杀了这不可一世的大汗。 只是适才前阻士卒颇多,这箭矢透过多人身体后,居然仍能有此巨力穿透铠甲,周志重倒是有些生疑。 但蒙哥身死已是事实,大喜之下却也顾不上再去想些甚么了。
襄